“王菲星”获命名！追的星真的成了天上的星
“王菲星”获命名！追的星真的成了天上的星
“王菲星”获命名！追的星真的成了天上的星1980年6月17日(rì),中国著名科学家彭加木在新疆罗布泊进行科学考察时神秘失踪(shīzōng),留下了(le)一张简短的字条:“我往东去找水井。彭。6月17日,10点30分。”自此,他再也没有出现过。
时至今日,过去的(de)四十多年里,关于彭加木(péngjiāmù)失踪的原因仍然众说纷纭。
被称为“死亡之海”的(de)罗布泊，是荒漠(huāngmò)中的荒漠，是曾被列为军事禁区的核试验场，是埋藏着楼兰古城的历史宝库，也是无数探险家(tànxiǎnjiā)和科考工作者心中的圣地。
45年前，著名(zhùmíng)科学家彭加木就是在罗布泊考察时不幸失踪，永远地消失(xiāoshī)在那片沙海中。
彭加木在(zài)罗布泊失踪的消息震惊了1980年的中国，国家曾组织了前后4次大规模的寻找(xúnzhǎo)，却始终没发现他的任何踪影(zōngyǐng)。在此后的若干年里，许多敬仰彭加木的民间(mínjiān)人士自发组织探险队，到罗布泊寻找彭加木，也都以无果告终。
彭加木的失踪成为20世纪世界科学界之谜，三十多年(sānshíduōnián)间，许多当年的亲历者都曾回忆过他失踪前后的事情，坊间也传出(chuánchū)许多关于他失踪经过的版本。然而(ránér)时至今日，彭加木的遗体没有(méiyǒu)找到，他的失踪之谜也没有解开。
彭加木（左）在新疆考察时(shí)留影。
1980年6月24日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节目里(lǐ)传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(xiāoxī)：著名科学家彭加木在罗布泊考察时失踪。
此时(cǐshí)，距离彭加木失踪已经是第7天了。
也是在那一天，原中国科学院新疆(xīnjiāng)分院新疆生物土壤沙漠研究所所长、时任罗布泊科学考察队(kǎocháduì)副队长的夏训诚，在从北京返回乌鲁木齐的火车车厢中，听到了这个令他无法(wúfǎ)相信的广播。
2017年记者采访夏训诚时，他已经83岁了。在北京的(de)家中，当他回忆起当时(dāngshí)的情景，仍唏嘘不已。
“当时全车厢的人都一下子安静了，我更是不敢相信，彭加木是我的战友和同事，我当时只有(zhǐyǒu)一个念头，赶快赶回去(gǎnhuíqù)，到现场去找他，救(jiù)他。”夏训诚说。
事实上，夏训诚当时(dāngshí)本该和彭加木在一起。他们一起筹备了赴罗布泊的科学考察队，并制定了三期(sānqī)考察计划，夏训诚任副队长，彭加木任队长。但是就在一切准备就绪(zhǔnbèijiùxù)的时候，夏训诚突然接到了中国科学院的通知，让(ràng)他参加考察团，赴美国进行沙漠考察。
在征求彭加木意见时(shí)，彭加木态度鲜明地劝说夏训诚赴美考察，不能失去难得的(de)好机会。“他还说，从长远看，这次进入罗布泊的项目(xiàngmù)考察，关键性的专业考察是在来年的第二次和第三次。”夏训诚回忆道，彭加木随信寄给(jìgěi)他一百多张此前中国考察队在罗布泊拍摄的幻灯片，他建议夏训诚把这些照片带到美国去，并告诉全世界：中国的科研工作者已经踏上了罗布泊这块(zhèkuài)世界瞩目(zhǔmù)的神秘之地。
这些照片确实在当年的美国科学界引起了巨大轰动，然而让(ràng)夏训诚万万没有(méiyǒu)想到的是，仅仅一个多月后，彭加木永远消失(xiāoshī)在罗布泊，再也不能兑现和他的科考之约了。
1980年的中国，新闻(xīnwén)传播还只限于报纸和广播，电视都尚未普及，发出第一篇关于彭加木失踪新闻报道的人，是新华社驻新疆分社(fēnshè)记者(jìzhě)赵全章。
1980年(nián)6月20日，赵全章到乌鲁木齐机场送人，新疆八一农学院的(de)副教授徐鹏告诉他，自己无意间从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得知，彭加木在(zài)罗布泊考察时失踪了。
这样的信息在(zài)当时是要严格保密的。出于(chūyú)记者(jìzhě)的新闻敏感，赵全章在归途中，特地在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门口下了车。他(tā)在新疆分院值班室核实了彭加木失踪的情况，写出了关于此事的第一篇新闻稿，但只是作为新华社内参报到了北京，并未准备公开发表。
由于是供领导看(kàn)的(de)内参，这篇新闻稿中提出搜索彭加木工作中的困难：只有一(yī)两架飞机，地面搜索人员也很不够，意在呼吁加大搜索力量。
翌日——6月21日，新华社社长(shèzhǎng)穆青(mùqīng)看了内参上这一新闻，当即决定：发公开稿。
经过中央领导批示后，新华社新疆分社在6月23日(rì)晚上，发出了关于彭加木失踪(shīzōng)的第一条电讯。在此之前，中科院上海分院已经提前去看望了彭加木的夫人夏叔芳，让她心里(xīnlǐ)有所准备。
第二天，全国的媒体都铺天盖地地以各种形式播发了(le)这条新闻：中国科学院新疆(xīnjiāng)分院副院长(yuànzhǎng)、著名科学家彭加木在进入罗布泊地区进行科学考察的时候，不幸失踪。
消息一出，举国(guó)震惊。
随着时间的(de)推移和数次寻找的毫无结果，彭加木失踪成了当时全国最牵动人心的事情。在彭加木失踪之处，附近的居民(jūmín)自发组织起寻人的队伍；来自(láizì)全国各地的慰问信雪片般地飞向新疆，一时间，彭加木成为了家喻户晓(jiāyùhùxiǎo)的人物，许多人为他的事迹所感动和激励。
然而，彭加木并不是(búshì)第一个在罗布泊倒下的人，也不是最后一个。
在过去的(de)100多年间，罗布泊一直被视为一片神秘的土地。从19世纪末开始，这里就曾吸引一批又一批中外探险家(tànxiǎnjiā)千山万水地来到此地，探究这片沙漠深处的秘密。死亡的威胁，也(yě)不曾(bùcéng)挡住人们走近它的脚步。在彭加木失踪16年后，即将完成徒步穿越新疆罗布泊全境(quánjìng)壮举的探险家余纯顺，在一场突然而至的沙暴中不幸遇难。
这片极具危险的“死亡之海(zhīhǎi)”，为何具有如此之大的吸引力？
1964年10月(yuè)16日，中国成功(chénggōng)试验了一颗原子弹，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，一朵巨大的蘑菇云从(cóng)中国第一个核试验基地——马兰基地升腾而起。
马兰基地所在的位置，正是人迹罕至的罗布泊沙漠。罗布泊最(zuì)广为人知的原因，就是因为这片荒漠曾被(bèi)作为核试验场。
其实，漫长的历史中，罗布泊并非一直如此(rúcǐ)干旱和荒凉。从它名字中的“泊”就能看出，这里曾经是(shì)个水源丰沛之地。
在中国的(de)史料典籍中，罗布泊曾有过许多名称：有的因它的特点而命名，如泑泽、盐泽、涸海等(děng)；有的因它的位置而得名，如蒲昌海、牢兰海、孔雀海、洛普池等。元代以后(yǐhòu)，此地被称为罗布淖尔。
罗布淖尔系蒙古语(měnggǔyǔ)音译名，意为(yìwèi)多水汇集之湖。罗布泊位于塔里木盆地的最低处，海拔780公尺，塔里木河、孔雀河、车尔臣河、疏勒河等汇集于此，形成了一个巨大(jùdà)的咸水湖。
在历史上，罗布泊的(de)最大(dà)面积为5350平方公里，曾是中国第二大内陆湖，面积仅次于青海湖。
水量丰沛的罗布泊“广袤三百里，其水亭居，冬夏不增减”，可见(kějiàn)它当时的丰盈，古人甚至曾(céng)误认为罗布泊为黄河的上源，这种说法从先秦至清末，流传了2000多年(duōnián)。
直到20世纪(shìjì)中后期，塔里木河流量减少，罗布泊周围沙漠化严重。20世纪70年代末(mò)，罗布泊完全干涸。
1972年7月，从美国宇航局发射的(de)地球资源卫星(wèixīng)拍摄的照片上，人类第一次看到了罗布泊的全貌。
照片中干涸的(de)罗布泊竟酷似人的一只耳朵，不但(bùdàn)有耳轮、耳孔，甚至还有耳垂。罗布泊因此被誉为“地球之耳”。事实上，这种(zhèzhǒng)奇特的地貌是湖水迅速退缩而形成的。
卫星拍下的“地球之耳”罗布泊(luóbùpō)。
罗布泊的神秘之处，并不仅仅在于它(tā)奇特的地理(dìlǐ)构造，更源于它的特殊地理位置和湮灭在漫漫黄沙下的历史传说。
罗布泊历史上最繁华的(de)一个时期，是(shì)在“楼兰王国”兴盛之时。楼兰古城地处罗布泊的西北侧，这里曾经是丝绸之路南支的咽喉门户。
楼兰于公元前176年以前建国、公元630年消亡，历时800多年。随着楼兰国的消亡，这里渐渐成为(chéngwéi)人迹罕至之地，丝绸之路(sīchóuzhīlù)的故道不复存在(bùfùcúnzài)，罗布荒原逐渐被人们所遗忘。
直到1900年3月，瑞典探险家斯文·赫定探险队沿着干枯的(de)孔雀河左河床来到罗布荒原，意外地发现了隐藏在历史沙砾中一千多年(yīqiānduōnián)的楼兰古城，这一“神迹(shénjì)”才重现于世。
斯文·赫定回到欧洲，向全世界公布了罗布荒原(huāngyuán)上的(de)“沙埋文明(wénmíng)”，轰动一时。神秘(shénmì)的“楼兰”是20世纪最伟大的考古成就之一，而楼兰古国所在的这一片罗布荒原，成为了世界探险家趋之若鹜的神秘地带。
斯文·赫定曾在他那部著名(zhùmíng)的(de)《亚洲腹地探险8年》一书中写道：“罗布泊使我惊讶，它像座仙湖，水面像镜子一样，在和煦的阳光下，我乘舟而行，如神仙(shénxiān)一般。”
作为此地最大的沙漠咸湖，罗布泊也因此重新回到人们的视线(shìxiàn)中。
上世纪初叶，罗布泊的“游移之谜”曾引起(yǐnqǐ)世界学术界的极大争论。
最早到新疆考察的(de)中外科学家们(men)曾对(duì)罗布泊(luóbùpō)的确切位置争论不休，斯文·赫定认为罗布泊存在南北湖区，由于入湖河水带有大量泥沙，沉积后抬高了湖底，原来的湖水就自然向另一处更低的地方流去，又过许多年，抬高的湖底会由于风蚀再次降低，湖水再度回流，这个(zhègè)周期为1510年，所以，他认为罗布泊是一个在沙漠中不断游移的湖。
斯文(sīwén)·赫定这一学说，在当时(dāngshí)曾得到了世界普遍认可。“游移之谜”给罗布泊披上了一层神秘的(de)面纱，这片幽灵般的湖泊，再一次引起了全世界探险家的极大兴趣。
1927年，中国科学家第一次靠近了这片(zhèpiàn)“幽灵湖泊”。斯文·赫定在(zài)筹备第六次中亚考察时，决定由中瑞两国共同(gòngtóng)组成一个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。时任北京大学教务长的知名学者徐炳旭担任中方团长，团中尽数是当时首屈一指的专家，如地质与(yǔ)古生物学家丁道衡、考古学家黄文弼(huángwénbì)、地理学家陈宗器等。
这次考察(kǎochá)从1927年持续到1933年，考察队先后在罗布泊、吐鲁番和塔里木盆地进行考古(kǎogǔ)调查和部分试掘，撰写了《罗布淖尔考古记(jì)》、《吐鲁番考古记》、《塔里木盆地考古记》等，在国内(guónèi)出版，引起很大反响。
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，罗布泊的研究(yánjiū)湮灭于连年战火。直到新中国成立后的1959年，罗布荒原终于又(yòu)迎来了一支新的科学考察队。
从1956年到1959年，中国科学院新疆(xīnjiāng)综合考察队对塔里木下游和罗布泊地区进行(jìnxíng)了新中国成立后最大规模的一次综合考察，当时(dāngshí)，队员们是乘着舟进入罗布泊的。
夏训诚因被分在(zài)北疆组考察(kǎochá)，遗憾地与当时尚未干涸的罗布泊(luóbùpō)失之交臂。他说，那次考察留下了人类在罗布泊荡舟的最后记录(jìlù)，“由于1952年(nián)在拉依河筑坝，使塔里木河和孔雀河彻底分流，孔雀河下泄的河水逐渐断绝，罗布泊在上世纪70年代初全部干涸了，终结了它作为一个湖泊的历史。”
那次考察后不久(bùjiǔ)，罗布泊被定为核试验场，从此成为军事禁区。在将近20年(nián)的时间里，任何与核试验无关的人都不得进入这个地区。
彭加木也没有参加那次考察。那时他(tā)正在上海的医院中，与恶性肿瘤(èxìngzhǒngliú)、癌细胞搏斗着。
“彭加木”这个名字，也刚刚出现不久(bùjiǔ)。
1947年，22岁的(de)广东番禺青年彭家睦从中央大学（1949年更名南京大学）农学院(nóngxuéyuàn)毕业，到北京大学农学院任教，专攻(zhuāngōng)农业化学。1949年，他被分配到中国科学院上海生物化学研究所工作。
1956年初，中央发出了“向科学(kēxué)进军”的号召，正当(zhèngdāng)此时，彭家睦迎来了一个对他个人发展千载难逢的机会。
科学院的领导研究决定，派年轻的彭家睦到莫斯科去学习一项(yīxiàng)新的技术——核磁共振，办理完出国(chūguó)手续即刻便要动身。
能够(nénggòu)去苏联学习，无疑是一个好机会，彭家睦自然是高兴极了(jíle)，但是他马上又陷入了两难的选择中。
就在这个(zhègè)当口(kǒu)，中国科学院为了开发祖国边疆(biānjiāng)的丰富资源，组织了综合考察委员会。这个委员会此时正在“招兵买马”，吸收各方面科技人才，准备组成若干小组，分赴祖国边疆各地进行实地考察。
究竟(jiūjìng)是去国外留学还是去边疆考察，31岁的(de)彭家睦面临重要的人生选择，经过反复考虑后，他选择了后者。
彭家睦曾经亲笔写下作出这一选择的原因：“我必须在出国和到边疆之间(zhījiān)立刻做出选择，我考虑的结果，认为出国学习的任务虽然重要，但可以由别的同志来完成，别的同志也(yě)乐于去干，为了让科学在祖国(zǔguó)遍地开花，作为一个共产党员，应当选择到最艰苦(jiānkǔ)的地方去。”
在同样毕业于南京大学的夏训诚看来(kànlái)，彭家睦当年的选择着实(zheshí)令人敬佩：“上海的科研条件(tiáojiàn)自然比边疆要好得多，而且他当时在植物学领域已经有了(le)不少研究成果，但是为了边疆的科研，他甘愿做铺路石子。”
1956年3月， 彭家睦的申请正式得到了批准(pīzhǔn)，他如愿以偿地从中国科学院上海生物化学(shēngwùhuàxué)研究所调到中国科学院综合(zōnghé)考察委员会工作，当时的职务是助理研究员。
此时，他的户口(hùkǒu)也从上海(shànghǎi)迁到了(le)北京。在迁户口时，彭家睦打了一个改名报告，把“彭家睦”改为了“彭加木”。从此，他一直用“彭加木”这个名字。
实际上，在(zài)迁户口之前，他就已经在使用“彭加木”的名字了。为了争取参加中国边疆科考，彭加木直接(zhíjiē)写信给时任中国科学院院长郭沫若。他在信中写道：“我具有从荒野中踏出一条道路的勇气(yǒngqì)。”在信的末尾，署名并不是(búshì)“彭家睦”，而是“彭加木”。
从(cóng)“彭家睦”到“彭加木”，其实是他表示“从荒野中踏出一条道路”的决心(juéxīn)。彭加木认为“家睦”只是希望家庭和睦，着眼于小家，太狭隘了；他要跳出小家庭(xiǎojiātíng)，为边疆“添草加木”。
那一年的秋天(qiūtiān)，彭加木第一次来到乌鲁木齐。当时(dāngshí)新疆的科研事业只是有了一点点萌芽，而在生物化学研究方面几乎是一个空白。一到新疆，彭加木就帮助当地筹建了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。然而，这个豪情万丈的垦荒者，却(què)突然(tūrán)遭受了一个重大打击。
1957年初，彭加木突然被查出患有纵隔障恶性肿瘤，返回上海治疗。以当时的(de)医疗条件，医生们(men)根据有限的医学文献和病例判断，彭加木最多只能活(huó)两年。
祸不单行(huòbùdānxíng)的是，在住院期间，彭加木又被查出还患有另一种恶性肿瘤——网状(wǎngzhuàng)细胞淋巴瘤，患这种病一般只能活几个月。
等于是被(bèi)判了死刑的彭加木却(què)没有被病魔打倒，一年以后(yǐhòu)，他竟然奇迹般地康复了。虽然医生严令禁止他离开上海，但是彭加木刚一出院就接二连三地要求“放虎归山”，回到新疆去工作。
1958年的春天，一个险些被癌症夺去生命的人，又(yòu)踏上(tàshàng)了西行的旅程，彭加木与罗布泊也从此正式结缘。
彭加木在新疆工作期间，一共有过四次对(duì)新疆地区的大规模考察(kǎochá)。这些考察包括人文、地理、生物、矿产资源、文物古籍、风土民情等。
1959年，彭加木曾到过(guò)罗布泊北部地区，采集过土壤标本。经过化验，他发现此地土壤中的钾含量非常高。1964年，他对流入罗布泊的孔雀河、塔里木河、车尔臣河等河流进行(jìnxíng)了综合考察(kǎochá)。参与这次考察的共有四个人，由彭加木带队，此外还有新疆化学所的两名科研工作者和一名司机(sījī)。考察从9月上旬到10月下旬，历时40多天(duōtiān)，行程(xíngchéng)近5000公里。
在对流入罗布泊的几条河的钾含量作了初步分析后，彭加木(péngjiāmù)得出一个(yígè)重要的结论——罗布泊极有可能蕴藏巨大储量的钾盐。
钾盐(jiǎyán)是农用钾肥的生产原料，在我国属大宗紧缺矿种，中国境内可溶性钾盐资源严重不足(yánzhòngbùzú)，需要大量进口。
彭加木同时(tóngshí)判断，在罗布泊的盐层中，还含有宝贵的原料，比如制造(zhìzào)(zhìzào)飞机所需的镁(měi)，稀有金属锂等。另外，那里还可能有重水资源。重水是重要的中子减速器，无论是建造原子能反应堆还是制造原子弹都会用到它，此外，它还是制造氢弹的原料，属于重要的战略资源。
从上世纪50年代以来，我国在钾盐勘查方面投入大量的(de)人力(rénlì)和(hé)经费，除了在柴达木盆地取得重大突破外，其它地区成果甚微(shènwēi)，以致出现了中国“无钾论”的看法。中国是否能再找到大型钾盐矿床，一直是科学界关注的焦点。
那次考察中，在塔里木河下游，彭加木发现河水(héshuǐ)的钾含量在逐渐增加。他根据气象资料推算出河水的流量(liúliàng)，并从河水的流量数据推算出河流搬运钾元素的大约(yuē)值，由此估算出罗布泊(luóbùpō)每年会积聚约75万吨钾，可能还含有其他稀有金属和重水等资源。
夏训诚说，彭加木是第一个提出罗布泊有钾盐矿的(de)人。如果罗布泊果真(guǒzhēn)富集钾盐矿，这里就不再是人迹罕至的荒漠，而是一个巨大的“聚宝盆(jùbǎopén)”。
在新疆进行这一次考察时，彭加木39岁，在罗布泊寻找钾盐矿成为了他对这片神秘区域最初的研究目标。遗憾(yíhàn)的是(shì)，由于“文革”的影响，他对罗布泊的研究计划也不得不(bùdébù)搁浅了十余年。
“地球之耳”的神秘(shénmì)大门(dàmén)对彭加木再次打开的时候，他已经54岁了。对一个(yígè)科学家来说，这个年龄还算年轻。然而，重新走进这道大门仅仅一年时间，彭加木的生命戛然而止。
1979年的冬天，刚刚率领科学考察队从天山最高峰——托木尔峰归来的夏训诚，突然接到新疆(xīnjiāng)考古所副所长穆舜英(mùshùnyīng)打来的电话。
穆舜英在电话中说(zhōngshuō)，由中日联合组成(zǔchéng)的《丝绸之路》摄制组即将来新疆，在罗布泊(luóbùpō)附近进行实地拍摄。夏训诚被聘请为“顾问”，要组成一个“先遣队”进入罗布泊打个前站。
罗布泊在上世纪60年代被列为军事禁区，又(yòu)因“文革”的关系，此地的科学考察一直处于停滞(tíngzhì)状态。对夏训诚来说，能够(nénggòu)再次进入罗布泊就像是“圆梦”一样，兴奋之余，他突然想到了老朋友彭加木。
致力于沙漠治理的夏训诚(xiàxùnchéng)从上世纪50年代起就一直在新疆进行考察和研究，因(yīn)工作关系与彭加木结识多年，“我知道他一直想去(qù)罗布泊找钾盐，这个机会千载难逢。”夏训诚说。
于是，他把(bǎ)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告诉了(le)彭加木，彭加木当时竟高兴得跳了起来，连说“太好了”。夏训诚(xiàxùnchéng)现在仍然记得，彭加木当时像孩子一样握着(zhe)他的手，一直恳求他帮忙，与有关单位联系参加这次考察。
夏训诚(xiàxùnchéng)回忆，当时联系的(de)过程颇为复杂，罗布泊毕竟是几十年的军事禁区。“据(jù)我了解，《丝绸之路》摄制组此行进入罗布泊，是邓小平同志亲自批准的。”最终，执着的彭加木还是得到了这次进入罗布泊的机会(jīhuì)。
“先遣队(xiānqiǎnduì)”不是一个严格的(de)科学考察的组织，但是每一个队员都有自己心里的“小算盘”，作为地理工作者，夏训诚关注罗布泊的自然环境变迁情况；而对于彭加木(péngjiāmù)来说(láishuō)，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延续上世纪60年代未完成的考察计划，在罗布泊寻找钾盐。
这是自上世纪(shìjì)60年代以来，罗布泊地区(dìqū)第一次向非军事人员开放。20余天的时间里，6辆(liàng)吉普车组成的车队穿过了沉寂的荒原，穿过楼兰古城和白龙堆雅丹，在完成了几次横向与纵向穿插罗布泊西部的考察(kǎochá)后，“先遣队”成功地回到了乌鲁木齐的基地。
在离开基地的前一天，彭加木向夏训诚提议，由他俩牵头，上书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建议正式(zhèngshì)组建考察队，对(duì)罗布泊(luóbùpō)进行全面的综合考察。
彭加木此时提出考察(kǎochá)计划，已不仅仅为了他寻找已久的钾盐矿。一个多世纪(shìjì)以来，俄国人、瑞典人、日本人一次(yīcì)一次来到罗布泊考察、探险，写出了许多(xǔduō)关于罗布泊的文章，以至于国外竟有一种言论：“罗布泊在中国，而罗布泊的研究在外国”。彭加木向夏训诚表示(biǎoshì)，要夺回中国科学家在罗布泊的发言权。
几天(jǐtiān)以后，彭加木正式调任中国科学院(zhōngguókēxuéyuàn)新疆分院副院长，这无疑对组建罗布泊考察队起到了积极的作用。
1980年初，通过各方面的努力，中国科学院新疆(xīnjiāng)分院正式下达了成立罗布泊科学考察队(kǎocháduì)的文件，并决定由彭加木(péngjiāmù)担任队长，夏训诚担任副队长。
彭加木心中多年的夙愿，即将达成(dáchéng)。
根据计划，这次对(duì)罗布泊的(de)综合考察分三次进行。1980年的第一次考察主要(zhǔyào)是路线考察，时间定在1980年的5、6月间，第二年再进行后两次考察。
“第一次考察之所以定在这个月份，是因为这时正是沙漠荒原风沙季节和酷热季节的‘空档’。”夏训诚说。但是他认为当时的计划并不(bù)周全(zhōuquán)，“我们当时不知道，实际上罗布泊地区并没有这种‘空档’，或者说很(hěn)短促(duǎncù)。”
在制定计划的(de)同时，考察队正式开始“招兵买马”。夏训诚主持组建队伍的工作，他从新疆(xīnjiāng)分院的好几个(hǎojǐgè)部门抽调了6名专业人员和3名司机、一名后勤，这十位同志组成了一支罗布泊科学考察队。
5月3日，由彭加木率队，罗布泊科学考察队从乌鲁木齐出发，正式向罗布泊进发了(le)。因为在出发前突然接到去美国考察的(de)通知，夏训诚遗憾(yíhàn)地错过了参加第一次路线考察的机会。
夏训诚(xiàxùnchéng)直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，建议组建考察队时，彭加木曾悲愤地说：“我不(bù)希望在罗布泊(luóbùpō)全是外国人留下的足迹，作为一个中国人，我就觉得应该把自己的骨头埋在罗布泊，使它的土壤多一点(duōyìdiǎn)中国的有机质！”
这不是一句玩笑，而是彭加木的真实想法。如果说科学(kēxué)探索总需要牺牲，他是在进入罗布泊(luóbùpō)之前，就已经作好了牺牲准备的。
夏训诚万万没有想到，仅仅一个多月以后(yǐhòu)，彭加木的话一语成谶。
作为对罗布泊的第一次深入性考察，彭加木的计划是十分(shífēn)大胆的。
他打算率队从北至南，纵穿罗布泊。在他看来(kànlái)，只有(zhǐyǒu)纵穿罗布泊，才能弄清这个神秘之地的真实面目。
但是，第一次纵穿并未成功(chénggōng)。彭加木(péngjiāmù)在日记中写道：“我们在5月9日开始进入湖区，有一个七人探路小分队，自北往南纵贯罗布泊湖底。湖表面已(yǐ)没有(méiyǒu)水，有些地面松软陷车，有些地面则比较平整。汽车车胎由于锋利的盐晶块切割，损耗过大，无法继续前进。”
那天(nàtiān)晚上，考察队只能原地宿营。因为当时所带的汽油(yóu)和水都消耗了不少，彭加木只得决定原路返回，重新补充油、水之后再度前进。
湖底的盐晶块是(shì)前进的极大阻碍，最终用来给考察队开路的，竟然是队员们手中十几磅重(bàngzhòng)的大铁锤(tiěchuí)。这个方法也是彭加木提出的，最初遭到队员们的一致反对，大家认为在罗布泊湖(luóbùpōhú)底用铁锤人工开路简直是天方夜谭。
事实证明，彭加木的(de)意见是正确的。5月30日，考察队重新出发，又一次到了这个地区，大家拿着铁锤下车，一锤一锤地把车轮前的盐晶块砸碎。汽车颠簸前行，直到(zhídào)他们找到了古河道的入湖口，路(lù)才一下子平顺了起来，盐晶块对车行的阻碍(zǔài)得以解除。
汽车沿着古(gǔ)河道走了两天，终于完成了纵贯罗布泊(luóbùpō)的(de)计划。沿途，考察队进行了简单的地质勘探，彭加木(péngjiāmù)凿开盐壳，从下面瓦蓝色的沙层中取出一个水样，兴奋地对大家说：“这里可能有‘重水’！”能够在地域(dìyù)广阔的罗布泊找到重水资源，这无疑是对中国核物理工业发展的一个巨大贡献。
彭加木曾这样评价此次纵穿罗布泊的经历：“此次胜利的穿越盐壳地带，自北而南纵贯罗布泊干涸(gānhé)湖底(húdǐ)成功，是一个很大的收获，这是前所未有的，对罗布泊洼地中心区域已经有了(le)一些(yīxiē)了解，可算得是敲开了罗布泊的大门。”
考察队在6月5日到达了(le)考察的最后一站——米兰农场。
进入米兰(mǐlán)农场以后，考察队的(de)队员们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。按原定的方案，在米兰农场休息几天后考察队就可以启程回乌鲁木齐了。
就在此时，彭加木突然向队员们提出(tíchū)了“东进计划”。
这次考察原(yuán)计划到7月3日结束，还有近一个月时间。彭加木建议暂不回(zànbùhuí)乌鲁木齐，利用剩下的(de)这些时间一鼓作气完成对整个罗布泊地区的考察。
1979年冬天，彭加木作为纪录片《丝绸之路》的“先遣队”成员之一，曾完成了(le)对罗布泊西部的考察，这次，考察队又(yòu)从罗布泊的中部纵穿(zòngchuān)而过，他计划在余下一个月的时间里，沿罗布泊东部北上，穿过疏(shū)流河直至敦煌，完成对罗布泊地区的全面考察，最后再(zài)回乌鲁木齐。
虽然队员们已经非常(fēicháng)疲惫，但最终大家还是决定采纳彭加木的建议。
彭加木通过电报向中科院新疆分院汇报请求批准。新疆分院接到电报后，经研究同意他们的计划，但一再嘱咐，一定(yídìng)要注意安全(zhùyìānquán)，有情况(qíngkuàng)及时与基地联系。
在准备出发，装汽油(qìyóu)和水的时候，彭加木提议可以多装一桶汽油，少装一桶水。原因是从地图(dìtú)上看，到(dào)了(le)库木库都克这个地方有水井，可以在这个地方补充水源。根据路程计算，到库木库都克只有400多公里，最多两天即可赶到。
然而，在这一段路上，考察队却(què)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麻烦。
6月11日，考察队一早(yīzǎo)从米兰出发，一直赶路到天黑。十几个(jǐgè)小时，车子只走了58公里，还不到计划行程的(de)一半。一路都(dōu)是(shì)松软的沙石地，三辆车不是这辆陷进了泥坑，就是那辆困在了沙窝子，有时候几个小时才能把一辆车从泥坑里弄出来，此后的几天里也都是如此，结果，本来预计两天的路程考察队走了整整6天。
6月16日下午6时左右(zuǒyòu)，考察队终于(zhōngyú)赶到了库木库都克，此时大家都已是筋疲力尽，却不得不再次外出(wàichū)——由于行程被耽搁，出发时带的汽油和水此时都快要消耗殆尽了。
“库木库都克”是维吾尔语(wéiwúěryǔ)“沙井”的意思。从考察队带的那张地图看，这里确实标有水井。考察队支好帐篷，休息了(le)一会儿，便立刻出发(chūfā)去找水。
让彭加木和(hé)队员们大为失望的是，从下午找到晚上，这片茫茫的沙漠中根本没有水井的踪影。眼下，所剩的汽油只能供三辆车(chē)行驶几十公里；水，则只剩下一汽油桶，且(qiě)已变质，难以饮用。
没有水和汽油，考察队员们即刻就面临生命危险，几乎(jīhū)陷入绝境的考察队决定向部队紧急(jǐnjí)求助。
6月16日晚上10时10分，彭加木亲自起草了(le)发给部队的告急电报：“我们已到达了库木库都(dōu)克以西大约十公里。我们缺油和水，请求紧急支援油、水各500公斤，现有(xiànyǒu)的水只能维持到18日。”
电报发出后，正在大家焦急等待回复(huífù)的时候，彭加木提出了(le)新的建议。
一向节俭的彭加木(péngjiāmù)认为，用直升机(zhíshēngjī)运水太贵了。直升机飞行一小时，在那个年代要花2000多(duō)块钱，从驻军基地到宿营地，来回要飞好几个小时。他建议大家自力更生，尽量自己找水。
不久前，他和(hé)别人闲聊中听说(tīngshuō)，年初的时候《丝绸之路》摄制组曾经在“八一泉”加过水。“八一泉”位于疏流河(liúhé)故道北岸，在库木库都克东北约30公里处。
所以，彭加木建议开车再往东面去找一次水井，但是这个建议遭到(zāodào)了队员们的(de)全体反对。大家计算了一下(yīxià)，这一路线要用掉大概半桶汽油(qìyóu)，大家一致认为不能再消耗本已不多的汽油，应该等与部队联系上以后，再作打算。
第二天上午11点半，考察队收到了部队(bùduì)发来的(de)电报：“飞机18日到库木库都克送水，你们不要动，原地待命。”
接到电报，大家(dàjiā)都很兴奋。队员汪文先想把(bǎ)这一喜讯告诉彭加木，他拿着电文走出帐篷，却没有看到彭加木的身影。
他以为彭加木只是去(qù)附近解手了，于是又回帐篷(zhàngpéng)等待。一个小时后还未见彭加木回来，大家方感觉有些不妙了。
此时，司机王万轩走出帐篷(zhàngpéng)，到汽车上去取衣服。他突然发现右边的座位上有一张摊开的地图(dìtú)。这张地图是全队唯一一张地形图，彭加木一路上一直(yìzhí)坐在这个位置，他是从不把这张地图随意丢放的。
王万轩把地图拿起收好，突见地图下面有(yǒu)一张纸条，上面写道：
“我往东去找水井(shuǐjǐng)。彭，17／6 10：30”
彭加木失踪前留下的最后一张字条(zìtiáo)。
纸条显然是这天上午写下的(de)，日期(rìqī)上的“17”日还是“16”日改写的，大概是彭加木曾经一时写错了日期。此时大家才发现，彭加木的黄帆布包和那只能装两公斤水的水壶(shuǐhú)也不见了。
队员们怎么也(yě)想不到，这张字条(zìtiáo)，竟是彭加木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。
那天下午，所有队员出动寻找(xúnzhǎo)彭加木，他们按照字条的指引(zhǐyǐn)向东寻，沿着彭加木那双42号翻毛皮靴(píxuē)在沙地中留下的脚印走了(le)将近8公里，都不见他的踪影。脚印却最终消失在盐壳地的边缘，搜寻一下子失去了方向。
为了跟部队及时电报联系，队员们只得(zhǐde)在晚上10点回到了营地，大家在营地里燃起篝火，把吉普车(chē)开到最高处，向东方开亮了车前大灯，并每隔一小时向空中发射(fāshè)一次信号弹。
队员们希望，彭加木可以循着亮光，找到营地(yíngdì)的方向。
然而，彭加木消瘦的身影再也没有(méiyǒu)出现在队员们的视线中。
6月18日凌晨两点(liǎngdiǎn)，考察队正式发出电报：彭加木走失(zǒushī)，下落不明。
此时，距离(jùlí)彭加木失踪已经过去了16个小时。
18日中午，直升机载着500公斤水找到(zhǎodào)了考察队的露营地，队员们(men)获救了。第二天，部队又给(gěi)他们送来三桶汽油。但是，经过队员们持续十几个小时的寻找，没有任何结果。
搜寻中唯一的(de)(de)(de)突破，是在一片(yīpiàn)岩石间发现了一张椰子奶油糖的糖纸，旁边还有人坐过的痕迹。队友们知道，这个牌子的奶油糖是彭加木随身携带的，但是沿着旁边的脚印追踪了几十公里后，脚印又在盐壳边缘消失了。
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于6月18日下午6点得到了(le)彭加木失踪的消息。晚上12点，副(fù)院长陈善明带着两名干部，由两个司机轮流开车连夜往马兰基地赶。19日早晨7点一到基地，他就会同基地的几位领导组成了救援(jiùyuán)(jiùyuán)领导小组，组织对彭加木的救援工作。
一个大规模的(de)寻找彭加木的战役拉开了帷幕。
根据夏训诚的回忆，当年(dāngnián)较大规模的寻找，一共有四次。
第一次寻找是在彭加木刚失踪时，6月18日到19日，队员(duìyuán)们在宿营地周围进行了搜寻(sōuxún)。
第二次寻找是在6月20日到26日，在收到呼救讯号(xùnhào)后，当地部队和科考队员出动136人次，空军出动9架直升机、三架“安(ān)-2”型飞机(xíngfēijī)，在出事地点东西50公里范围内进行地毯式低空搜寻。
第三次寻找是在7月(yuè)7日到8月2日，117人，48辆车，29架次(jiàcì)飞机，搜索面积达到4000多平方公里。
“我参加的(de)就是(jiùshì)第三次搜寻，当时公安人员还特意带着六条(liùtiáo)警犬赶到了罗布泊。”夏训诚说，可惜因为当地天气太热，警犬也丧失了嗅觉，并没有找到彭加木的踪迹。
就在人们对彭加木(péngjiāmù)的生还已经基本丧失了(le)希望的时候，一家香港媒体竟然曝出新闻：失踪的彭加木在美国出现了。
彭加木失踪地(dì)纪念碑前的纪念。
1980年10月11日，香港《中报》在(zài)头版头条的位置刊载了一则奇闻(qíwén)。
文中称，当年9月14日下午7时许，一个名叫周光磊的(de)“中国留美学者”和几名朋友在(zài)华盛顿的一家饭馆(fànguǎn)吃饭的时候，竟然看见了在罗布泊失踪半年之久的著名科学家——彭加木。
这篇写(xiě)得有鼻子有眼的“奇闻”立刻(lìkè)引起海内外一片哗然。为了澄清事实，新华社记者专门就此事进行(jìnxíng)了调查，彭加木的夫人夏叔芳明确表示，她和彭加木从来就不认识周光磊这个人。
新华社记者的(de)调查虽然揭穿了所谓“周光磊”编造的谎言，但关于彭加木失踪的原因，一时间出现了很多以讹传讹的坊间(fāngjiān)版本。
当时流传最广的，是(shì)说彭加木从罗布泊秘密逃亡美国或者苏联。
在夏训诚(xiàxùnchéng)看来，这样的说法完全是无稽之谈，“营地附近都(dōu)有军事雷达，怎么可能美国或者苏联的飞机把他接走，我们的部队能不(bù)发现？”
在《追寻彭加木》一书中，叶永烈回忆，当年年底(niándǐ)由国家组织的第四次对彭加木的搜寻，在某种意义上也(yě)有澄清流言的目的，如果能够找到彭加木的遗体，就能够击破别有用心(biéyǒuyòngxīn)的人(rén)对他失踪原因的各种荒诞猜测。
但是(dànshì)，第四次搜寻仍然无功而返。
在第四次大规模搜寻结束后，国务院批准了中国科学院对彭加木善后处理的安排：在彭加木失踪(shīzōng)的库木库都克建立一个(yígè)永久性的标志；授予他革命烈士称号；在上海龙华(lónghuá)革命公墓隆重举行彭加木追悼会。
55岁的彭加木就这样永远消失(xiāoshī)在罗布荒原，成为了墓碑(mùbēi)上的一个名字。
此后数年，坊间一再流出关于他失踪的(de)各种传闻，甚至曾有人怀疑彭加木是因找水跟队友起了争执，被人杀害。作为考察队的副队长(fùduìzhǎng)，夏训诚虽然没有亲见失踪事件(shìjiàn)的发生，但他觉得这种(zhèzhǒng)猜测实在太过恶毒。
他认为，彭加木失踪的原因，最大的可能性(kěnéngxìng)有两种。
其一，彭加木只身外出(wàichū)后迷路，被流沙掩埋。根据(gēnjù)当时的天气(tiānqì)记录，6月16日晚到17日上午，当地刮了一场8-10级的大风，黄沙滚动，天昏地暗。
其二，彭加木在雅丹土包阴面休息时，被坍塌的松土掩埋。在库木库都(dōu)克(kè)附近地区，分布着数百个大小不等、高低不一的雅丹土包，这些雅丹土包由比较坚硬的黏土层和疏松的细沙层构成，一刮大风，沙层极易坍塌，把人(rén)埋到底下(xià)。
但这也仅仅是推测而已。从彭加木失踪一直到(dào)今天(jīntiān)，人们其实从未停止对他的(de)寻找，不断有人在罗布沙漠中找到疑似彭加木的“干尸”，但是至今，没有任何一具能够确定是彭加木本人。
几十年间，人们一遍一遍用红色的油漆，重新填涂他纪念碑(jìniànbēi)上被风沙腐蚀(fǔshí)掉色的碑文。人们永远不会忘记，彭加木曾用生命开启了中国(zhōngguó)科学界对神秘罗布泊的探寻。
彭加木带领考察队进行的那次成功的考察，为后来的第二、第三次综合考察打下了重要基础，中国(zhōngguó)科学家终于逐渐夺回(duóhuí)了罗布泊研究的发言权，改变了“罗布泊研究在国外”的被动局面。此外，根据他当年提出的关于钾盐(jiǎyán)的观点，数十年后，中国科学家经过大量努力，果然在罗布泊发现了超大型钾盐矿床(kuàngchuáng)，查明的钾盐储量超过(chāoguò)了2.5亿吨(yìdūn)，彻底摘掉了中国“无钾”的帽子。
直至今日，彭加木仍旧(réngjiù)身埋在茫茫(mángmáng)沙海里。罗布荒原可以掩埋一个人的身体，却无法掩埋他带给人们的感动和(hé)激励：那种一往无前、不惧牺牲的科学精神，永远是指引人类文明进步的力量。
本文首发于《北京日(rì)报》2017年3月7日
原标题(biāotí)：沙海迷途——彭加木失踪之谜
来源：北京日报纪事(jìshì)微信公众号
1980年6月17日(rì),中国著名科学家彭加木在新疆罗布泊进行科学考察时神秘失踪(shīzōng),留下了(le)一张简短的字条:“我往东去找水井。彭。6月17日,10点30分。”自此,他再也没有出现过。
时至今日,过去的(de)四十多年里,关于彭加木(péngjiāmù)失踪的原因仍然众说纷纭。
被称为“死亡之海”的(de)罗布泊，是荒漠(huāngmò)中的荒漠，是曾被列为军事禁区的核试验场，是埋藏着楼兰古城的历史宝库，也是无数探险家(tànxiǎnjiā)和科考工作者心中的圣地。
45年前，著名(zhùmíng)科学家彭加木就是在罗布泊考察时不幸失踪，永远地消失(xiāoshī)在那片沙海中。
彭加木在(zài)罗布泊失踪的消息震惊了1980年的中国，国家曾组织了前后4次大规模的寻找(xúnzhǎo)，却始终没发现他的任何踪影(zōngyǐng)。在此后的若干年里，许多敬仰彭加木的民间(mínjiān)人士自发组织探险队，到罗布泊寻找彭加木，也都以无果告终。
彭加木的失踪成为20世纪世界科学界之谜，三十多年(sānshíduōnián)间，许多当年的亲历者都曾回忆过他失踪前后的事情，坊间也传出(chuánchū)许多关于他失踪经过的版本。然而(ránér)时至今日，彭加木的遗体没有(méiyǒu)找到，他的失踪之谜也没有解开。
彭加木（左）在新疆考察时(shí)留影。
1980年6月24日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节目里(lǐ)传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(xiāoxī)：著名科学家彭加木在罗布泊考察时失踪。
此时(cǐshí)，距离彭加木失踪已经是第7天了。
也是在那一天，原中国科学院新疆(xīnjiāng)分院新疆生物土壤沙漠研究所所长、时任罗布泊科学考察队(kǎocháduì)副队长的夏训诚，在从北京返回乌鲁木齐的火车车厢中，听到了这个令他无法(wúfǎ)相信的广播。
2017年记者采访夏训诚时，他已经83岁了。在北京的(de)家中，当他回忆起当时(dāngshí)的情景，仍唏嘘不已。
“当时全车厢的人都一下子安静了，我更是不敢相信，彭加木是我的战友和同事，我当时只有(zhǐyǒu)一个念头，赶快赶回去(gǎnhuíqù)，到现场去找他，救(jiù)他。”夏训诚说。
事实上，夏训诚当时(dāngshí)本该和彭加木在一起。他们一起筹备了赴罗布泊的科学考察队，并制定了三期(sānqī)考察计划，夏训诚任副队长，彭加木任队长。但是就在一切准备就绪(zhǔnbèijiùxù)的时候，夏训诚突然接到了中国科学院的通知，让(ràng)他参加考察团，赴美国进行沙漠考察。
在征求彭加木意见时(shí)，彭加木态度鲜明地劝说夏训诚赴美考察，不能失去难得的(de)好机会。“他还说，从长远看，这次进入罗布泊的项目(xiàngmù)考察，关键性的专业考察是在来年的第二次和第三次。”夏训诚回忆道，彭加木随信寄给(jìgěi)他一百多张此前中国考察队在罗布泊拍摄的幻灯片，他建议夏训诚把这些照片带到美国去，并告诉全世界：中国的科研工作者已经踏上了罗布泊这块(zhèkuài)世界瞩目(zhǔmù)的神秘之地。
这些照片确实在当年的美国科学界引起了巨大轰动，然而让(ràng)夏训诚万万没有(méiyǒu)想到的是，仅仅一个多月后，彭加木永远消失(xiāoshī)在罗布泊，再也不能兑现和他的科考之约了。
1980年的中国，新闻(xīnwén)传播还只限于报纸和广播，电视都尚未普及，发出第一篇关于彭加木失踪新闻报道的人，是新华社驻新疆分社(fēnshè)记者(jìzhě)赵全章。
1980年(nián)6月20日，赵全章到乌鲁木齐机场送人，新疆八一农学院的(de)副教授徐鹏告诉他，自己无意间从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得知，彭加木在(zài)罗布泊考察时失踪了。
这样的信息在(zài)当时是要严格保密的。出于(chūyú)记者(jìzhě)的新闻敏感，赵全章在归途中，特地在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门口下了车。他(tā)在新疆分院值班室核实了彭加木失踪的情况，写出了关于此事的第一篇新闻稿，但只是作为新华社内参报到了北京，并未准备公开发表。
由于是供领导看(kàn)的(de)内参，这篇新闻稿中提出搜索彭加木工作中的困难：只有一(yī)两架飞机，地面搜索人员也很不够，意在呼吁加大搜索力量。
翌日——6月21日，新华社社长(shèzhǎng)穆青(mùqīng)看了内参上这一新闻，当即决定：发公开稿。
经过中央领导批示后，新华社新疆分社在6月23日(rì)晚上，发出了关于彭加木失踪(shīzōng)的第一条电讯。在此之前，中科院上海分院已经提前去看望了彭加木的夫人夏叔芳，让她心里(xīnlǐ)有所准备。
第二天，全国的媒体都铺天盖地地以各种形式播发了(le)这条新闻：中国科学院新疆(xīnjiāng)分院副院长(yuànzhǎng)、著名科学家彭加木在进入罗布泊地区进行科学考察的时候，不幸失踪。
消息一出，举国(guó)震惊。
随着时间的(de)推移和数次寻找的毫无结果，彭加木失踪成了当时全国最牵动人心的事情。在彭加木失踪之处，附近的居民(jūmín)自发组织起寻人的队伍；来自(láizì)全国各地的慰问信雪片般地飞向新疆，一时间，彭加木成为了家喻户晓(jiāyùhùxiǎo)的人物，许多人为他的事迹所感动和激励。
然而，彭加木并不是(búshì)第一个在罗布泊倒下的人，也不是最后一个。
在过去的(de)100多年间，罗布泊一直被视为一片神秘的土地。从19世纪末开始，这里就曾吸引一批又一批中外探险家(tànxiǎnjiā)千山万水地来到此地，探究这片沙漠深处的秘密。死亡的威胁，也(yě)不曾(bùcéng)挡住人们走近它的脚步。在彭加木失踪16年后，即将完成徒步穿越新疆罗布泊全境(quánjìng)壮举的探险家余纯顺，在一场突然而至的沙暴中不幸遇难。
这片极具危险的“死亡之海(zhīhǎi)”，为何具有如此之大的吸引力？
1964年10月(yuè)16日，中国成功(chénggōng)试验了一颗原子弹，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，一朵巨大的蘑菇云从(cóng)中国第一个核试验基地——马兰基地升腾而起。
马兰基地所在的位置，正是人迹罕至的罗布泊沙漠。罗布泊最(zuì)广为人知的原因，就是因为这片荒漠曾被(bèi)作为核试验场。
其实，漫长的历史中，罗布泊并非一直如此(rúcǐ)干旱和荒凉。从它名字中的“泊”就能看出，这里曾经是(shì)个水源丰沛之地。
在中国的(de)史料典籍中，罗布泊曾有过许多名称：有的因它的特点而命名，如泑泽、盐泽、涸海等(děng)；有的因它的位置而得名，如蒲昌海、牢兰海、孔雀海、洛普池等。元代以后(yǐhòu)，此地被称为罗布淖尔。
罗布淖尔系蒙古语(měnggǔyǔ)音译名，意为(yìwèi)多水汇集之湖。罗布泊位于塔里木盆地的最低处，海拔780公尺，塔里木河、孔雀河、车尔臣河、疏勒河等汇集于此，形成了一个巨大(jùdà)的咸水湖。
在历史上，罗布泊的(de)最大(dà)面积为5350平方公里，曾是中国第二大内陆湖，面积仅次于青海湖。
水量丰沛的罗布泊“广袤三百里，其水亭居，冬夏不增减”，可见(kějiàn)它当时的丰盈，古人甚至曾(céng)误认为罗布泊为黄河的上源，这种说法从先秦至清末，流传了2000多年(duōnián)。
直到20世纪(shìjì)中后期，塔里木河流量减少，罗布泊周围沙漠化严重。20世纪70年代末(mò)，罗布泊完全干涸。
1972年7月，从美国宇航局发射的(de)地球资源卫星(wèixīng)拍摄的照片上，人类第一次看到了罗布泊的全貌。
照片中干涸的(de)罗布泊竟酷似人的一只耳朵，不但(bùdàn)有耳轮、耳孔，甚至还有耳垂。罗布泊因此被誉为“地球之耳”。事实上，这种(zhèzhǒng)奇特的地貌是湖水迅速退缩而形成的。
卫星拍下的“地球之耳”罗布泊(luóbùpō)。
罗布泊的神秘之处，并不仅仅在于它(tā)奇特的地理(dìlǐ)构造，更源于它的特殊地理位置和湮灭在漫漫黄沙下的历史传说。
罗布泊历史上最繁华的(de)一个时期，是(shì)在“楼兰王国”兴盛之时。楼兰古城地处罗布泊的西北侧，这里曾经是丝绸之路南支的咽喉门户。
楼兰于公元前176年以前建国、公元630年消亡，历时800多年。随着楼兰国的消亡，这里渐渐成为(chéngwéi)人迹罕至之地，丝绸之路(sīchóuzhīlù)的故道不复存在(bùfùcúnzài)，罗布荒原逐渐被人们所遗忘。
直到1900年3月，瑞典探险家斯文·赫定探险队沿着干枯的(de)孔雀河左河床来到罗布荒原，意外地发现了隐藏在历史沙砾中一千多年(yīqiānduōnián)的楼兰古城，这一“神迹(shénjì)”才重现于世。
斯文·赫定回到欧洲，向全世界公布了罗布荒原(huāngyuán)上的(de)“沙埋文明(wénmíng)”，轰动一时。神秘(shénmì)的“楼兰”是20世纪最伟大的考古成就之一，而楼兰古国所在的这一片罗布荒原，成为了世界探险家趋之若鹜的神秘地带。
斯文·赫定曾在他那部著名(zhùmíng)的(de)《亚洲腹地探险8年》一书中写道：“罗布泊使我惊讶，它像座仙湖，水面像镜子一样，在和煦的阳光下，我乘舟而行，如神仙(shénxiān)一般。”
作为此地最大的沙漠咸湖，罗布泊也因此重新回到人们的视线(shìxiàn)中。
上世纪初叶，罗布泊的“游移之谜”曾引起(yǐnqǐ)世界学术界的极大争论。
最早到新疆考察的(de)中外科学家们(men)曾对(duì)罗布泊(luóbùpō)的确切位置争论不休，斯文·赫定认为罗布泊存在南北湖区，由于入湖河水带有大量泥沙，沉积后抬高了湖底，原来的湖水就自然向另一处更低的地方流去，又过许多年，抬高的湖底会由于风蚀再次降低，湖水再度回流，这个(zhègè)周期为1510年，所以，他认为罗布泊是一个在沙漠中不断游移的湖。
斯文(sīwén)·赫定这一学说，在当时(dāngshí)曾得到了世界普遍认可。“游移之谜”给罗布泊披上了一层神秘的(de)面纱，这片幽灵般的湖泊，再一次引起了全世界探险家的极大兴趣。
1927年，中国科学家第一次靠近了这片(zhèpiàn)“幽灵湖泊”。斯文·赫定在(zài)筹备第六次中亚考察时，决定由中瑞两国共同(gòngtóng)组成一个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。时任北京大学教务长的知名学者徐炳旭担任中方团长，团中尽数是当时首屈一指的专家，如地质与(yǔ)古生物学家丁道衡、考古学家黄文弼(huángwénbì)、地理学家陈宗器等。
这次考察(kǎochá)从1927年持续到1933年，考察队先后在罗布泊、吐鲁番和塔里木盆地进行考古(kǎogǔ)调查和部分试掘，撰写了《罗布淖尔考古记(jì)》、《吐鲁番考古记》、《塔里木盆地考古记》等，在国内(guónèi)出版，引起很大反响。
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，罗布泊的研究(yánjiū)湮灭于连年战火。直到新中国成立后的1959年，罗布荒原终于又(yòu)迎来了一支新的科学考察队。
从1956年到1959年，中国科学院新疆(xīnjiāng)综合考察队对塔里木下游和罗布泊地区进行(jìnxíng)了新中国成立后最大规模的一次综合考察，当时(dāngshí)，队员们是乘着舟进入罗布泊的。
夏训诚因被分在(zài)北疆组考察(kǎochá)，遗憾地与当时尚未干涸的罗布泊(luóbùpō)失之交臂。他说，那次考察留下了人类在罗布泊荡舟的最后记录(jìlù)，“由于1952年(nián)在拉依河筑坝，使塔里木河和孔雀河彻底分流，孔雀河下泄的河水逐渐断绝，罗布泊在上世纪70年代初全部干涸了，终结了它作为一个湖泊的历史。”
那次考察后不久(bùjiǔ)，罗布泊被定为核试验场，从此成为军事禁区。在将近20年(nián)的时间里，任何与核试验无关的人都不得进入这个地区。
彭加木也没有参加那次考察。那时他(tā)正在上海的医院中，与恶性肿瘤(èxìngzhǒngliú)、癌细胞搏斗着。
“彭加木”这个名字，也刚刚出现不久(bùjiǔ)。
1947年，22岁的(de)广东番禺青年彭家睦从中央大学（1949年更名南京大学）农学院(nóngxuéyuàn)毕业，到北京大学农学院任教，专攻(zhuāngōng)农业化学。1949年，他被分配到中国科学院上海生物化学研究所工作。
1956年初，中央发出了“向科学(kēxué)进军”的号召，正当(zhèngdāng)此时，彭家睦迎来了一个对他个人发展千载难逢的机会。
科学院的领导研究决定，派年轻的彭家睦到莫斯科去学习一项(yīxiàng)新的技术——核磁共振，办理完出国(chūguó)手续即刻便要动身。
能够(nénggòu)去苏联学习，无疑是一个好机会，彭家睦自然是高兴极了(jíle)，但是他马上又陷入了两难的选择中。
就在这个(zhègè)当口(kǒu)，中国科学院为了开发祖国边疆(biānjiāng)的丰富资源，组织了综合考察委员会。这个委员会此时正在“招兵买马”，吸收各方面科技人才，准备组成若干小组，分赴祖国边疆各地进行实地考察。
究竟(jiūjìng)是去国外留学还是去边疆考察，31岁的(de)彭家睦面临重要的人生选择，经过反复考虑后，他选择了后者。
彭家睦曾经亲笔写下作出这一选择的原因：“我必须在出国和到边疆之间(zhījiān)立刻做出选择，我考虑的结果，认为出国学习的任务虽然重要，但可以由别的同志来完成，别的同志也(yě)乐于去干，为了让科学在祖国(zǔguó)遍地开花，作为一个共产党员，应当选择到最艰苦(jiānkǔ)的地方去。”
在同样毕业于南京大学的夏训诚看来(kànlái)，彭家睦当年的选择着实(zheshí)令人敬佩：“上海的科研条件(tiáojiàn)自然比边疆要好得多，而且他当时在植物学领域已经有了(le)不少研究成果，但是为了边疆的科研，他甘愿做铺路石子。”
1956年3月， 彭家睦的申请正式得到了批准(pīzhǔn)，他如愿以偿地从中国科学院上海生物化学(shēngwùhuàxué)研究所调到中国科学院综合(zōnghé)考察委员会工作，当时的职务是助理研究员。
此时，他的户口(hùkǒu)也从上海(shànghǎi)迁到了(le)北京。在迁户口时，彭家睦打了一个改名报告，把“彭家睦”改为了“彭加木”。从此，他一直用“彭加木”这个名字。
实际上，在(zài)迁户口之前，他就已经在使用“彭加木”的名字了。为了争取参加中国边疆科考，彭加木直接(zhíjiē)写信给时任中国科学院院长郭沫若。他在信中写道：“我具有从荒野中踏出一条道路的勇气(yǒngqì)。”在信的末尾，署名并不是(búshì)“彭家睦”，而是“彭加木”。
从(cóng)“彭家睦”到“彭加木”，其实是他表示“从荒野中踏出一条道路”的决心(juéxīn)。彭加木认为“家睦”只是希望家庭和睦，着眼于小家，太狭隘了；他要跳出小家庭(xiǎojiātíng)，为边疆“添草加木”。
那一年的秋天(qiūtiān)，彭加木第一次来到乌鲁木齐。当时(dāngshí)新疆的科研事业只是有了一点点萌芽，而在生物化学研究方面几乎是一个空白。一到新疆，彭加木就帮助当地筹建了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。然而，这个豪情万丈的垦荒者，却(què)突然(tūrán)遭受了一个重大打击。
1957年初，彭加木突然被查出患有纵隔障恶性肿瘤，返回上海治疗。以当时的(de)医疗条件，医生们(men)根据有限的医学文献和病例判断，彭加木最多只能活(huó)两年。
祸不单行(huòbùdānxíng)的是，在住院期间，彭加木又被查出还患有另一种恶性肿瘤——网状(wǎngzhuàng)细胞淋巴瘤，患这种病一般只能活几个月。
等于是被(bèi)判了死刑的彭加木却(què)没有被病魔打倒，一年以后(yǐhòu)，他竟然奇迹般地康复了。虽然医生严令禁止他离开上海，但是彭加木刚一出院就接二连三地要求“放虎归山”，回到新疆去工作。
1958年的春天，一个险些被癌症夺去生命的人，又(yòu)踏上(tàshàng)了西行的旅程，彭加木与罗布泊也从此正式结缘。
彭加木在新疆工作期间，一共有过四次对(duì)新疆地区的大规模考察(kǎochá)。这些考察包括人文、地理、生物、矿产资源、文物古籍、风土民情等。
1959年，彭加木曾到过(guò)罗布泊北部地区，采集过土壤标本。经过化验，他发现此地土壤中的钾含量非常高。1964年，他对流入罗布泊的孔雀河、塔里木河、车尔臣河等河流进行(jìnxíng)了综合考察(kǎochá)。参与这次考察的共有四个人，由彭加木带队，此外还有新疆化学所的两名科研工作者和一名司机(sījī)。考察从9月上旬到10月下旬，历时40多天(duōtiān)，行程(xíngchéng)近5000公里。
在对流入罗布泊的几条河的钾含量作了初步分析后，彭加木(péngjiāmù)得出一个(yígè)重要的结论——罗布泊极有可能蕴藏巨大储量的钾盐。
钾盐(jiǎyán)是农用钾肥的生产原料，在我国属大宗紧缺矿种，中国境内可溶性钾盐资源严重不足(yánzhòngbùzú)，需要大量进口。
彭加木同时(tóngshí)判断，在罗布泊的盐层中，还含有宝贵的原料，比如制造(zhìzào)(zhìzào)飞机所需的镁(měi)，稀有金属锂等。另外，那里还可能有重水资源。重水是重要的中子减速器，无论是建造原子能反应堆还是制造原子弹都会用到它，此外，它还是制造氢弹的原料，属于重要的战略资源。
从上世纪50年代以来，我国在钾盐勘查方面投入大量的(de)人力(rénlì)和(hé)经费，除了在柴达木盆地取得重大突破外，其它地区成果甚微(shènwēi)，以致出现了中国“无钾论”的看法。中国是否能再找到大型钾盐矿床，一直是科学界关注的焦点。
那次考察中，在塔里木河下游，彭加木发现河水(héshuǐ)的钾含量在逐渐增加。他根据气象资料推算出河水的流量(liúliàng)，并从河水的流量数据推算出河流搬运钾元素的大约(yuē)值，由此估算出罗布泊(luóbùpō)每年会积聚约75万吨钾，可能还含有其他稀有金属和重水等资源。
夏训诚说，彭加木是第一个提出罗布泊有钾盐矿的(de)人。如果罗布泊果真(guǒzhēn)富集钾盐矿，这里就不再是人迹罕至的荒漠，而是一个巨大的“聚宝盆(jùbǎopén)”。
在新疆进行这一次考察时，彭加木39岁，在罗布泊寻找钾盐矿成为了他对这片神秘区域最初的研究目标。遗憾(yíhàn)的是(shì)，由于“文革”的影响，他对罗布泊的研究计划也不得不(bùdébù)搁浅了十余年。
“地球之耳”的神秘(shénmì)大门(dàmén)对彭加木再次打开的时候，他已经54岁了。对一个(yígè)科学家来说，这个年龄还算年轻。然而，重新走进这道大门仅仅一年时间，彭加木的生命戛然而止。
1979年的冬天，刚刚率领科学考察队从天山最高峰——托木尔峰归来的夏训诚，突然接到新疆(xīnjiāng)考古所副所长穆舜英(mùshùnyīng)打来的电话。
穆舜英在电话中说(zhōngshuō)，由中日联合组成(zǔchéng)的《丝绸之路》摄制组即将来新疆，在罗布泊(luóbùpō)附近进行实地拍摄。夏训诚被聘请为“顾问”，要组成一个“先遣队”进入罗布泊打个前站。
罗布泊在上世纪60年代被列为军事禁区，又(yòu)因“文革”的关系，此地的科学考察一直处于停滞(tíngzhì)状态。对夏训诚来说，能够(nénggòu)再次进入罗布泊就像是“圆梦”一样，兴奋之余，他突然想到了老朋友彭加木。
致力于沙漠治理的夏训诚(xiàxùnchéng)从上世纪50年代起就一直在新疆进行考察和研究，因(yīn)工作关系与彭加木结识多年，“我知道他一直想去(qù)罗布泊找钾盐，这个机会千载难逢。”夏训诚说。
于是，他把(bǎ)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告诉了(le)彭加木，彭加木当时竟高兴得跳了起来，连说“太好了”。夏训诚(xiàxùnchéng)现在仍然记得，彭加木当时像孩子一样握着(zhe)他的手，一直恳求他帮忙，与有关单位联系参加这次考察。
夏训诚(xiàxùnchéng)回忆，当时联系的(de)过程颇为复杂，罗布泊毕竟是几十年的军事禁区。“据(jù)我了解，《丝绸之路》摄制组此行进入罗布泊，是邓小平同志亲自批准的。”最终，执着的彭加木还是得到了这次进入罗布泊的机会(jīhuì)。
“先遣队(xiānqiǎnduì)”不是一个严格的(de)科学考察的组织，但是每一个队员都有自己心里的“小算盘”，作为地理工作者，夏训诚关注罗布泊的自然环境变迁情况；而对于彭加木(péngjiāmù)来说(láishuō)，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延续上世纪60年代未完成的考察计划，在罗布泊寻找钾盐。
这是自上世纪(shìjì)60年代以来，罗布泊地区(dìqū)第一次向非军事人员开放。20余天的时间里，6辆(liàng)吉普车组成的车队穿过了沉寂的荒原，穿过楼兰古城和白龙堆雅丹，在完成了几次横向与纵向穿插罗布泊西部的考察(kǎochá)后，“先遣队”成功地回到了乌鲁木齐的基地。
在离开基地的前一天，彭加木向夏训诚提议，由他俩牵头，上书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建议正式(zhèngshì)组建考察队，对(duì)罗布泊(luóbùpō)进行全面的综合考察。
彭加木此时提出考察(kǎochá)计划，已不仅仅为了他寻找已久的钾盐矿。一个多世纪(shìjì)以来，俄国人、瑞典人、日本人一次(yīcì)一次来到罗布泊考察、探险，写出了许多(xǔduō)关于罗布泊的文章，以至于国外竟有一种言论：“罗布泊在中国，而罗布泊的研究在外国”。彭加木向夏训诚表示(biǎoshì)，要夺回中国科学家在罗布泊的发言权。
几天(jǐtiān)以后，彭加木正式调任中国科学院(zhōngguókēxuéyuàn)新疆分院副院长，这无疑对组建罗布泊考察队起到了积极的作用。
1980年初，通过各方面的努力，中国科学院新疆(xīnjiāng)分院正式下达了成立罗布泊科学考察队(kǎocháduì)的文件，并决定由彭加木(péngjiāmù)担任队长，夏训诚担任副队长。
彭加木心中多年的夙愿，即将达成(dáchéng)。
根据计划，这次对(duì)罗布泊的(de)综合考察分三次进行。1980年的第一次考察主要(zhǔyào)是路线考察，时间定在1980年的5、6月间，第二年再进行后两次考察。
“第一次考察之所以定在这个月份，是因为这时正是沙漠荒原风沙季节和酷热季节的‘空档’。”夏训诚说。但是他认为当时的计划并不(bù)周全(zhōuquán)，“我们当时不知道，实际上罗布泊地区并没有这种‘空档’，或者说很(hěn)短促(duǎncù)。”
在制定计划的(de)同时，考察队正式开始“招兵买马”。夏训诚主持组建队伍的工作，他从新疆(xīnjiāng)分院的好几个(hǎojǐgè)部门抽调了6名专业人员和3名司机、一名后勤，这十位同志组成了一支罗布泊科学考察队。
5月3日，由彭加木率队，罗布泊科学考察队从乌鲁木齐出发，正式向罗布泊进发了(le)。因为在出发前突然接到去美国考察的(de)通知，夏训诚遗憾(yíhàn)地错过了参加第一次路线考察的机会。
夏训诚(xiàxùnchéng)直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，建议组建考察队时，彭加木曾悲愤地说：“我不(bù)希望在罗布泊(luóbùpō)全是外国人留下的足迹，作为一个中国人，我就觉得应该把自己的骨头埋在罗布泊，使它的土壤多一点(duōyìdiǎn)中国的有机质！”
这不是一句玩笑，而是彭加木的真实想法。如果说科学(kēxué)探索总需要牺牲，他是在进入罗布泊(luóbùpō)之前，就已经作好了牺牲准备的。
夏训诚万万没有想到，仅仅一个多月以后(yǐhòu)，彭加木的话一语成谶。
作为对罗布泊的第一次深入性考察，彭加木的计划是十分(shífēn)大胆的。
他打算率队从北至南，纵穿罗布泊。在他看来(kànlái)，只有(zhǐyǒu)纵穿罗布泊，才能弄清这个神秘之地的真实面目。
但是，第一次纵穿并未成功(chénggōng)。彭加木(péngjiāmù)在日记中写道：“我们在5月9日开始进入湖区，有一个七人探路小分队，自北往南纵贯罗布泊湖底。湖表面已(yǐ)没有(méiyǒu)水，有些地面松软陷车，有些地面则比较平整。汽车车胎由于锋利的盐晶块切割，损耗过大，无法继续前进。”
那天(nàtiān)晚上，考察队只能原地宿营。因为当时所带的汽油(yóu)和水都消耗了不少，彭加木只得决定原路返回，重新补充油、水之后再度前进。
湖底的盐晶块是(shì)前进的极大阻碍，最终用来给考察队开路的，竟然是队员们手中十几磅重(bàngzhòng)的大铁锤(tiěchuí)。这个方法也是彭加木提出的，最初遭到队员们的一致反对，大家认为在罗布泊湖(luóbùpōhú)底用铁锤人工开路简直是天方夜谭。
事实证明，彭加木的(de)意见是正确的。5月30日，考察队重新出发，又一次到了这个地区，大家拿着铁锤下车，一锤一锤地把车轮前的盐晶块砸碎。汽车颠簸前行，直到(zhídào)他们找到了古河道的入湖口，路(lù)才一下子平顺了起来，盐晶块对车行的阻碍(zǔài)得以解除。
汽车沿着古(gǔ)河道走了两天，终于完成了纵贯罗布泊(luóbùpō)的(de)计划。沿途，考察队进行了简单的地质勘探，彭加木(péngjiāmù)凿开盐壳，从下面瓦蓝色的沙层中取出一个水样，兴奋地对大家说：“这里可能有‘重水’！”能够在地域(dìyù)广阔的罗布泊找到重水资源，这无疑是对中国核物理工业发展的一个巨大贡献。
彭加木曾这样评价此次纵穿罗布泊的经历：“此次胜利的穿越盐壳地带，自北而南纵贯罗布泊干涸(gānhé)湖底(húdǐ)成功，是一个很大的收获，这是前所未有的，对罗布泊洼地中心区域已经有了(le)一些(yīxiē)了解，可算得是敲开了罗布泊的大门。”
考察队在6月5日到达了(le)考察的最后一站——米兰农场。
进入米兰(mǐlán)农场以后，考察队的(de)队员们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。按原定的方案，在米兰农场休息几天后考察队就可以启程回乌鲁木齐了。
就在此时，彭加木突然向队员们提出(tíchū)了“东进计划”。
这次考察原(yuán)计划到7月3日结束，还有近一个月时间。彭加木建议暂不回(zànbùhuí)乌鲁木齐，利用剩下的(de)这些时间一鼓作气完成对整个罗布泊地区的考察。
1979年冬天，彭加木作为纪录片《丝绸之路》的“先遣队”成员之一，曾完成了(le)对罗布泊西部的考察，这次，考察队又(yòu)从罗布泊的中部纵穿(zòngchuān)而过，他计划在余下一个月的时间里，沿罗布泊东部北上，穿过疏(shū)流河直至敦煌，完成对罗布泊地区的全面考察，最后再(zài)回乌鲁木齐。
虽然队员们已经非常(fēicháng)疲惫，但最终大家还是决定采纳彭加木的建议。
彭加木通过电报向中科院新疆分院汇报请求批准。新疆分院接到电报后，经研究同意他们的计划，但一再嘱咐，一定(yídìng)要注意安全(zhùyìānquán)，有情况(qíngkuàng)及时与基地联系。
在准备出发，装汽油(qìyóu)和水的时候，彭加木提议可以多装一桶汽油，少装一桶水。原因是从地图(dìtú)上看，到(dào)了(le)库木库都克这个地方有水井，可以在这个地方补充水源。根据路程计算，到库木库都克只有400多公里，最多两天即可赶到。
然而，在这一段路上，考察队却(què)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麻烦。
6月11日，考察队一早(yīzǎo)从米兰出发，一直赶路到天黑。十几个(jǐgè)小时，车子只走了58公里，还不到计划行程的(de)一半。一路都(dōu)是(shì)松软的沙石地，三辆车不是这辆陷进了泥坑，就是那辆困在了沙窝子，有时候几个小时才能把一辆车从泥坑里弄出来，此后的几天里也都是如此，结果，本来预计两天的路程考察队走了整整6天。
6月16日下午6时左右(zuǒyòu)，考察队终于(zhōngyú)赶到了库木库都克，此时大家都已是筋疲力尽，却不得不再次外出(wàichū)——由于行程被耽搁，出发时带的汽油和水此时都快要消耗殆尽了。
“库木库都克”是维吾尔语(wéiwúěryǔ)“沙井”的意思。从考察队带的那张地图看，这里确实标有水井。考察队支好帐篷，休息了(le)一会儿，便立刻出发(chūfā)去找水。
让彭加木和(hé)队员们大为失望的是，从下午找到晚上，这片茫茫的沙漠中根本没有水井的踪影。眼下，所剩的汽油只能供三辆车(chē)行驶几十公里；水，则只剩下一汽油桶，且(qiě)已变质，难以饮用。
没有水和汽油，考察队员们即刻就面临生命危险，几乎(jīhū)陷入绝境的考察队决定向部队紧急(jǐnjí)求助。
6月16日晚上10时10分，彭加木亲自起草了(le)发给部队的告急电报：“我们已到达了库木库都(dōu)克以西大约十公里。我们缺油和水，请求紧急支援油、水各500公斤，现有(xiànyǒu)的水只能维持到18日。”
电报发出后，正在大家焦急等待回复(huífù)的时候，彭加木提出了(le)新的建议。
一向节俭的彭加木(péngjiāmù)认为，用直升机(zhíshēngjī)运水太贵了。直升机飞行一小时，在那个年代要花2000多(duō)块钱，从驻军基地到宿营地，来回要飞好几个小时。他建议大家自力更生，尽量自己找水。
不久前，他和(hé)别人闲聊中听说(tīngshuō)，年初的时候《丝绸之路》摄制组曾经在“八一泉”加过水。“八一泉”位于疏流河(liúhé)故道北岸，在库木库都克东北约30公里处。
所以，彭加木建议开车再往东面去找一次水井，但是这个建议遭到(zāodào)了队员们的(de)全体反对。大家计算了一下(yīxià)，这一路线要用掉大概半桶汽油(qìyóu)，大家一致认为不能再消耗本已不多的汽油，应该等与部队联系上以后，再作打算。
第二天上午11点半，考察队收到了部队(bùduì)发来的(de)电报：“飞机18日到库木库都克送水，你们不要动，原地待命。”
接到电报，大家(dàjiā)都很兴奋。队员汪文先想把(bǎ)这一喜讯告诉彭加木，他拿着电文走出帐篷，却没有看到彭加木的身影。
他以为彭加木只是去(qù)附近解手了，于是又回帐篷(zhàngpéng)等待。一个小时后还未见彭加木回来，大家方感觉有些不妙了。
此时，司机王万轩走出帐篷(zhàngpéng)，到汽车上去取衣服。他突然发现右边的座位上有一张摊开的地图(dìtú)。这张地图是全队唯一一张地形图，彭加木一路上一直(yìzhí)坐在这个位置，他是从不把这张地图随意丢放的。
王万轩把地图拿起收好，突见地图下面有(yǒu)一张纸条，上面写道：
“我往东去找水井(shuǐjǐng)。彭，17／6 10：30”
彭加木失踪前留下的最后一张字条(zìtiáo)。
纸条显然是这天上午写下的(de)，日期(rìqī)上的“17”日还是“16”日改写的，大概是彭加木曾经一时写错了日期。此时大家才发现，彭加木的黄帆布包和那只能装两公斤水的水壶(shuǐhú)也不见了。
队员们怎么也(yě)想不到，这张字条(zìtiáo)，竟是彭加木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。
那天下午，所有队员出动寻找(xúnzhǎo)彭加木，他们按照字条的指引(zhǐyǐn)向东寻，沿着彭加木那双42号翻毛皮靴(píxuē)在沙地中留下的脚印走了(le)将近8公里，都不见他的踪影。脚印却最终消失在盐壳地的边缘，搜寻一下子失去了方向。
为了跟部队及时电报联系，队员们只得(zhǐde)在晚上10点回到了营地，大家在营地里燃起篝火，把吉普车(chē)开到最高处，向东方开亮了车前大灯，并每隔一小时向空中发射(fāshè)一次信号弹。
队员们希望，彭加木可以循着亮光，找到营地(yíngdì)的方向。
然而，彭加木消瘦的身影再也没有(méiyǒu)出现在队员们的视线中。
6月18日凌晨两点(liǎngdiǎn)，考察队正式发出电报：彭加木走失(zǒushī)，下落不明。
此时，距离(jùlí)彭加木失踪已经过去了16个小时。
18日中午，直升机载着500公斤水找到(zhǎodào)了考察队的露营地，队员们(men)获救了。第二天，部队又给(gěi)他们送来三桶汽油。但是，经过队员们持续十几个小时的寻找，没有任何结果。
搜寻中唯一的(de)(de)(de)突破，是在一片(yīpiàn)岩石间发现了一张椰子奶油糖的糖纸，旁边还有人坐过的痕迹。队友们知道，这个牌子的奶油糖是彭加木随身携带的，但是沿着旁边的脚印追踪了几十公里后，脚印又在盐壳边缘消失了。
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于6月18日下午6点得到了(le)彭加木失踪的消息。晚上12点，副(fù)院长陈善明带着两名干部，由两个司机轮流开车连夜往马兰基地赶。19日早晨7点一到基地，他就会同基地的几位领导组成了救援(jiùyuán)(jiùyuán)领导小组，组织对彭加木的救援工作。
一个大规模的(de)寻找彭加木的战役拉开了帷幕。
根据夏训诚的回忆，当年(dāngnián)较大规模的寻找，一共有四次。
第一次寻找是在彭加木刚失踪时，6月18日到19日，队员(duìyuán)们在宿营地周围进行了搜寻(sōuxún)。
第二次寻找是在6月20日到26日，在收到呼救讯号(xùnhào)后，当地部队和科考队员出动136人次，空军出动9架直升机、三架“安(ān)-2”型飞机(xíngfēijī)，在出事地点东西50公里范围内进行地毯式低空搜寻。
第三次寻找是在7月(yuè)7日到8月2日，117人，48辆车，29架次(jiàcì)飞机，搜索面积达到4000多平方公里。
“我参加的(de)就是(jiùshì)第三次搜寻，当时公安人员还特意带着六条(liùtiáo)警犬赶到了罗布泊。”夏训诚说，可惜因为当地天气太热，警犬也丧失了嗅觉，并没有找到彭加木的踪迹。
就在人们对彭加木(péngjiāmù)的生还已经基本丧失了(le)希望的时候，一家香港媒体竟然曝出新闻：失踪的彭加木在美国出现了。
彭加木失踪地(dì)纪念碑前的纪念。
1980年10月11日，香港《中报》在(zài)头版头条的位置刊载了一则奇闻(qíwén)。
文中称，当年9月14日下午7时许，一个名叫周光磊的(de)“中国留美学者”和几名朋友在(zài)华盛顿的一家饭馆(fànguǎn)吃饭的时候，竟然看见了在罗布泊失踪半年之久的著名科学家——彭加木。
这篇写(xiě)得有鼻子有眼的“奇闻”立刻(lìkè)引起海内外一片哗然。为了澄清事实，新华社记者专门就此事进行(jìnxíng)了调查，彭加木的夫人夏叔芳明确表示，她和彭加木从来就不认识周光磊这个人。
新华社记者的(de)调查虽然揭穿了所谓“周光磊”编造的谎言，但关于彭加木失踪的原因，一时间出现了很多以讹传讹的坊间(fāngjiān)版本。
当时流传最广的，是(shì)说彭加木从罗布泊秘密逃亡美国或者苏联。
在夏训诚(xiàxùnchéng)看来，这样的说法完全是无稽之谈，“营地附近都(dōu)有军事雷达，怎么可能美国或者苏联的飞机把他接走，我们的部队能不(bù)发现？”
在《追寻彭加木》一书中，叶永烈回忆，当年年底(niándǐ)由国家组织的第四次对彭加木的搜寻，在某种意义上也(yě)有澄清流言的目的，如果能够找到彭加木的遗体，就能够击破别有用心(biéyǒuyòngxīn)的人(rén)对他失踪原因的各种荒诞猜测。
但是(dànshì)，第四次搜寻仍然无功而返。
在第四次大规模搜寻结束后，国务院批准了中国科学院对彭加木善后处理的安排：在彭加木失踪(shīzōng)的库木库都克建立一个(yígè)永久性的标志；授予他革命烈士称号；在上海龙华(lónghuá)革命公墓隆重举行彭加木追悼会。
55岁的彭加木就这样永远消失(xiāoshī)在罗布荒原，成为了墓碑(mùbēi)上的一个名字。
此后数年，坊间一再流出关于他失踪的(de)各种传闻，甚至曾有人怀疑彭加木是因找水跟队友起了争执，被人杀害。作为考察队的副队长(fùduìzhǎng)，夏训诚虽然没有亲见失踪事件(shìjiàn)的发生，但他觉得这种(zhèzhǒng)猜测实在太过恶毒。
他认为，彭加木失踪的原因，最大的可能性(kěnéngxìng)有两种。
其一，彭加木只身外出(wàichū)后迷路，被流沙掩埋。根据(gēnjù)当时的天气(tiānqì)记录，6月16日晚到17日上午，当地刮了一场8-10级的大风，黄沙滚动，天昏地暗。
其二，彭加木在雅丹土包阴面休息时，被坍塌的松土掩埋。在库木库都(dōu)克(kè)附近地区，分布着数百个大小不等、高低不一的雅丹土包，这些雅丹土包由比较坚硬的黏土层和疏松的细沙层构成，一刮大风，沙层极易坍塌，把人(rén)埋到底下(xià)。
但这也仅仅是推测而已。从彭加木失踪一直到(dào)今天(jīntiān)，人们其实从未停止对他的(de)寻找，不断有人在罗布沙漠中找到疑似彭加木的“干尸”，但是至今，没有任何一具能够确定是彭加木本人。
几十年间，人们一遍一遍用红色的油漆，重新填涂他纪念碑(jìniànbēi)上被风沙腐蚀(fǔshí)掉色的碑文。人们永远不会忘记，彭加木曾用生命开启了中国(zhōngguó)科学界对神秘罗布泊的探寻。
彭加木带领考察队进行的那次成功的考察，为后来的第二、第三次综合考察打下了重要基础，中国(zhōngguó)科学家终于逐渐夺回(duóhuí)了罗布泊研究的发言权，改变了“罗布泊研究在国外”的被动局面。此外，根据他当年提出的关于钾盐(jiǎyán)的观点，数十年后，中国科学家经过大量努力，果然在罗布泊发现了超大型钾盐矿床(kuàngchuáng)，查明的钾盐储量超过(chāoguò)了2.5亿吨(yìdūn)，彻底摘掉了中国“无钾”的帽子。
直至今日，彭加木仍旧(réngjiù)身埋在茫茫(mángmáng)沙海里。罗布荒原可以掩埋一个人的身体，却无法掩埋他带给人们的感动和(hé)激励：那种一往无前、不惧牺牲的科学精神，永远是指引人类文明进步的力量。
本文首发于《北京日(rì)报》2017年3月7日
原标题(biāotí)：沙海迷途——彭加木失踪之谜
来源：北京日报纪事(jìshì)微信公众号
彭加木（左）在新疆考察时(shí)留影。
1980年6月24日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节目里(lǐ)传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(xiāoxī)：著名科学家彭加木在罗布泊考察时失踪。
此时(cǐshí)，距离彭加木失踪已经是第7天了。
也是在那一天，原中国科学院新疆(xīnjiāng)分院新疆生物土壤沙漠研究所所长、时任罗布泊科学考察队(kǎocháduì)副队长的夏训诚，在从北京返回乌鲁木齐的火车车厢中，听到了这个令他无法(wúfǎ)相信的广播。
2017年记者采访夏训诚时，他已经83岁了。在北京的(de)家中，当他回忆起当时(dāngshí)的情景，仍唏嘘不已。
“当时全车厢的人都一下子安静了，我更是不敢相信，彭加木是我的战友和同事，我当时只有(zhǐyǒu)一个念头，赶快赶回去(gǎnhuíqù)，到现场去找他，救(jiù)他。”夏训诚说。
事实上，夏训诚当时(dāngshí)本该和彭加木在一起。他们一起筹备了赴罗布泊的科学考察队，并制定了三期(sānqī)考察计划，夏训诚任副队长，彭加木任队长。但是就在一切准备就绪(zhǔnbèijiùxù)的时候，夏训诚突然接到了中国科学院的通知，让(ràng)他参加考察团，赴美国进行沙漠考察。
在征求彭加木意见时(shí)，彭加木态度鲜明地劝说夏训诚赴美考察，不能失去难得的(de)好机会。“他还说，从长远看，这次进入罗布泊的项目(xiàngmù)考察，关键性的专业考察是在来年的第二次和第三次。”夏训诚回忆道，彭加木随信寄给(jìgěi)他一百多张此前中国考察队在罗布泊拍摄的幻灯片，他建议夏训诚把这些照片带到美国去，并告诉全世界：中国的科研工作者已经踏上了罗布泊这块(zhèkuài)世界瞩目(zhǔmù)的神秘之地。
这些照片确实在当年的美国科学界引起了巨大轰动，然而让(ràng)夏训诚万万没有(méiyǒu)想到的是，仅仅一个多月后，彭加木永远消失(xiāoshī)在罗布泊，再也不能兑现和他的科考之约了。
1980年的中国，新闻(xīnwén)传播还只限于报纸和广播，电视都尚未普及，发出第一篇关于彭加木失踪新闻报道的人，是新华社驻新疆分社(fēnshè)记者(jìzhě)赵全章。
1980年(nián)6月20日，赵全章到乌鲁木齐机场送人，新疆八一农学院的(de)副教授徐鹏告诉他，自己无意间从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得知，彭加木在(zài)罗布泊考察时失踪了。
这样的信息在(zài)当时是要严格保密的。出于(chūyú)记者(jìzhě)的新闻敏感，赵全章在归途中，特地在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门口下了车。他(tā)在新疆分院值班室核实了彭加木失踪的情况，写出了关于此事的第一篇新闻稿，但只是作为新华社内参报到了北京，并未准备公开发表。
由于是供领导看(kàn)的(de)内参，这篇新闻稿中提出搜索彭加木工作中的困难：只有一(yī)两架飞机，地面搜索人员也很不够，意在呼吁加大搜索力量。
翌日——6月21日，新华社社长(shèzhǎng)穆青(mùqīng)看了内参上这一新闻，当即决定：发公开稿。
经过中央领导批示后，新华社新疆分社在6月23日(rì)晚上，发出了关于彭加木失踪(shīzōng)的第一条电讯。在此之前，中科院上海分院已经提前去看望了彭加木的夫人夏叔芳，让她心里(xīnlǐ)有所准备。
第二天，全国的媒体都铺天盖地地以各种形式播发了(le)这条新闻：中国科学院新疆(xīnjiāng)分院副院长(yuànzhǎng)、著名科学家彭加木在进入罗布泊地区进行科学考察的时候，不幸失踪。
消息一出，举国(guó)震惊。
随着时间的(de)推移和数次寻找的毫无结果，彭加木失踪成了当时全国最牵动人心的事情。在彭加木失踪之处，附近的居民(jūmín)自发组织起寻人的队伍；来自(láizì)全国各地的慰问信雪片般地飞向新疆，一时间，彭加木成为了家喻户晓(jiāyùhùxiǎo)的人物，许多人为他的事迹所感动和激励。
然而，彭加木并不是(búshì)第一个在罗布泊倒下的人，也不是最后一个。
在过去的(de)100多年间，罗布泊一直被视为一片神秘的土地。从19世纪末开始，这里就曾吸引一批又一批中外探险家(tànxiǎnjiā)千山万水地来到此地，探究这片沙漠深处的秘密。死亡的威胁，也(yě)不曾(bùcéng)挡住人们走近它的脚步。在彭加木失踪16年后，即将完成徒步穿越新疆罗布泊全境(quánjìng)壮举的探险家余纯顺，在一场突然而至的沙暴中不幸遇难。
这片极具危险的“死亡之海(zhīhǎi)”，为何具有如此之大的吸引力？
1964年10月(yuè)16日，中国成功(chénggōng)试验了一颗原子弹，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，一朵巨大的蘑菇云从(cóng)中国第一个核试验基地——马兰基地升腾而起。
马兰基地所在的位置，正是人迹罕至的罗布泊沙漠。罗布泊最(zuì)广为人知的原因，就是因为这片荒漠曾被(bèi)作为核试验场。
其实，漫长的历史中，罗布泊并非一直如此(rúcǐ)干旱和荒凉。从它名字中的“泊”就能看出，这里曾经是(shì)个水源丰沛之地。
在中国的(de)史料典籍中，罗布泊曾有过许多名称：有的因它的特点而命名，如泑泽、盐泽、涸海等(děng)；有的因它的位置而得名，如蒲昌海、牢兰海、孔雀海、洛普池等。元代以后(yǐhòu)，此地被称为罗布淖尔。
罗布淖尔系蒙古语(měnggǔyǔ)音译名，意为(yìwèi)多水汇集之湖。罗布泊位于塔里木盆地的最低处，海拔780公尺，塔里木河、孔雀河、车尔臣河、疏勒河等汇集于此，形成了一个巨大(jùdà)的咸水湖。
在历史上，罗布泊的(de)最大(dà)面积为5350平方公里，曾是中国第二大内陆湖，面积仅次于青海湖。
水量丰沛的罗布泊“广袤三百里，其水亭居，冬夏不增减”，可见(kějiàn)它当时的丰盈，古人甚至曾(céng)误认为罗布泊为黄河的上源，这种说法从先秦至清末，流传了2000多年(duōnián)。
直到20世纪(shìjì)中后期，塔里木河流量减少，罗布泊周围沙漠化严重。20世纪70年代末(mò)，罗布泊完全干涸。
1972年7月，从美国宇航局发射的(de)地球资源卫星(wèixīng)拍摄的照片上，人类第一次看到了罗布泊的全貌。
照片中干涸的(de)罗布泊竟酷似人的一只耳朵，不但(bùdàn)有耳轮、耳孔，甚至还有耳垂。罗布泊因此被誉为“地球之耳”。事实上，这种(zhèzhǒng)奇特的地貌是湖水迅速退缩而形成的。
卫星拍下的“地球之耳”罗布泊(luóbùpō)。
罗布泊的神秘之处，并不仅仅在于它(tā)奇特的地理(dìlǐ)构造，更源于它的特殊地理位置和湮灭在漫漫黄沙下的历史传说。
罗布泊历史上最繁华的(de)一个时期，是(shì)在“楼兰王国”兴盛之时。楼兰古城地处罗布泊的西北侧，这里曾经是丝绸之路南支的咽喉门户。
楼兰于公元前176年以前建国、公元630年消亡，历时800多年。随着楼兰国的消亡，这里渐渐成为(chéngwéi)人迹罕至之地，丝绸之路(sīchóuzhīlù)的故道不复存在(bùfùcúnzài)，罗布荒原逐渐被人们所遗忘。
直到1900年3月，瑞典探险家斯文·赫定探险队沿着干枯的(de)孔雀河左河床来到罗布荒原，意外地发现了隐藏在历史沙砾中一千多年(yīqiānduōnián)的楼兰古城，这一“神迹(shénjì)”才重现于世。
斯文·赫定回到欧洲，向全世界公布了罗布荒原(huāngyuán)上的(de)“沙埋文明(wénmíng)”，轰动一时。神秘(shénmì)的“楼兰”是20世纪最伟大的考古成就之一，而楼兰古国所在的这一片罗布荒原，成为了世界探险家趋之若鹜的神秘地带。
斯文·赫定曾在他那部著名(zhùmíng)的(de)《亚洲腹地探险8年》一书中写道：“罗布泊使我惊讶，它像座仙湖，水面像镜子一样，在和煦的阳光下，我乘舟而行，如神仙(shénxiān)一般。”
作为此地最大的沙漠咸湖，罗布泊也因此重新回到人们的视线(shìxiàn)中。
上世纪初叶，罗布泊的“游移之谜”曾引起(yǐnqǐ)世界学术界的极大争论。
最早到新疆考察的(de)中外科学家们(men)曾对(duì)罗布泊(luóbùpō)的确切位置争论不休，斯文·赫定认为罗布泊存在南北湖区，由于入湖河水带有大量泥沙，沉积后抬高了湖底，原来的湖水就自然向另一处更低的地方流去，又过许多年，抬高的湖底会由于风蚀再次降低，湖水再度回流，这个(zhègè)周期为1510年，所以，他认为罗布泊是一个在沙漠中不断游移的湖。
斯文(sīwén)·赫定这一学说，在当时(dāngshí)曾得到了世界普遍认可。“游移之谜”给罗布泊披上了一层神秘的(de)面纱，这片幽灵般的湖泊，再一次引起了全世界探险家的极大兴趣。
1927年，中国科学家第一次靠近了这片(zhèpiàn)“幽灵湖泊”。斯文·赫定在(zài)筹备第六次中亚考察时，决定由中瑞两国共同(gòngtóng)组成一个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。时任北京大学教务长的知名学者徐炳旭担任中方团长，团中尽数是当时首屈一指的专家，如地质与(yǔ)古生物学家丁道衡、考古学家黄文弼(huángwénbì)、地理学家陈宗器等。
这次考察(kǎochá)从1927年持续到1933年，考察队先后在罗布泊、吐鲁番和塔里木盆地进行考古(kǎogǔ)调查和部分试掘，撰写了《罗布淖尔考古记(jì)》、《吐鲁番考古记》、《塔里木盆地考古记》等，在国内(guónèi)出版，引起很大反响。
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，罗布泊的研究(yánjiū)湮灭于连年战火。直到新中国成立后的1959年，罗布荒原终于又(yòu)迎来了一支新的科学考察队。
从1956年到1959年，中国科学院新疆(xīnjiāng)综合考察队对塔里木下游和罗布泊地区进行(jìnxíng)了新中国成立后最大规模的一次综合考察，当时(dāngshí)，队员们是乘着舟进入罗布泊的。
夏训诚因被分在(zài)北疆组考察(kǎochá)，遗憾地与当时尚未干涸的罗布泊(luóbùpō)失之交臂。他说，那次考察留下了人类在罗布泊荡舟的最后记录(jìlù)，“由于1952年(nián)在拉依河筑坝，使塔里木河和孔雀河彻底分流，孔雀河下泄的河水逐渐断绝，罗布泊在上世纪70年代初全部干涸了，终结了它作为一个湖泊的历史。”
那次考察后不久(bùjiǔ)，罗布泊被定为核试验场，从此成为军事禁区。在将近20年(nián)的时间里，任何与核试验无关的人都不得进入这个地区。
彭加木也没有参加那次考察。那时他(tā)正在上海的医院中，与恶性肿瘤(èxìngzhǒngliú)、癌细胞搏斗着。
“彭加木”这个名字，也刚刚出现不久(bùjiǔ)。
1947年，22岁的(de)广东番禺青年彭家睦从中央大学（1949年更名南京大学）农学院(nóngxuéyuàn)毕业，到北京大学农学院任教，专攻(zhuāngōng)农业化学。1949年，他被分配到中国科学院上海生物化学研究所工作。
1956年初，中央发出了“向科学(kēxué)进军”的号召，正当(zhèngdāng)此时，彭家睦迎来了一个对他个人发展千载难逢的机会。
科学院的领导研究决定，派年轻的彭家睦到莫斯科去学习一项(yīxiàng)新的技术——核磁共振，办理完出国(chūguó)手续即刻便要动身。
能够(nénggòu)去苏联学习，无疑是一个好机会，彭家睦自然是高兴极了(jíle)，但是他马上又陷入了两难的选择中。
就在这个(zhègè)当口(kǒu)，中国科学院为了开发祖国边疆(biānjiāng)的丰富资源，组织了综合考察委员会。这个委员会此时正在“招兵买马”，吸收各方面科技人才，准备组成若干小组，分赴祖国边疆各地进行实地考察。
究竟(jiūjìng)是去国外留学还是去边疆考察，31岁的(de)彭家睦面临重要的人生选择，经过反复考虑后，他选择了后者。
彭家睦曾经亲笔写下作出这一选择的原因：“我必须在出国和到边疆之间(zhījiān)立刻做出选择，我考虑的结果，认为出国学习的任务虽然重要，但可以由别的同志来完成，别的同志也(yě)乐于去干，为了让科学在祖国(zǔguó)遍地开花，作为一个共产党员，应当选择到最艰苦(jiānkǔ)的地方去。”
在同样毕业于南京大学的夏训诚看来(kànlái)，彭家睦当年的选择着实(zheshí)令人敬佩：“上海的科研条件(tiáojiàn)自然比边疆要好得多，而且他当时在植物学领域已经有了(le)不少研究成果，但是为了边疆的科研，他甘愿做铺路石子。”
1956年3月， 彭家睦的申请正式得到了批准(pīzhǔn)，他如愿以偿地从中国科学院上海生物化学(shēngwùhuàxué)研究所调到中国科学院综合(zōnghé)考察委员会工作，当时的职务是助理研究员。
此时，他的户口(hùkǒu)也从上海(shànghǎi)迁到了(le)北京。在迁户口时，彭家睦打了一个改名报告，把“彭家睦”改为了“彭加木”。从此，他一直用“彭加木”这个名字。
实际上，在(zài)迁户口之前，他就已经在使用“彭加木”的名字了。为了争取参加中国边疆科考，彭加木直接(zhíjiē)写信给时任中国科学院院长郭沫若。他在信中写道：“我具有从荒野中踏出一条道路的勇气(yǒngqì)。”在信的末尾，署名并不是(búshì)“彭家睦”，而是“彭加木”。
从(cóng)“彭家睦”到“彭加木”，其实是他表示“从荒野中踏出一条道路”的决心(juéxīn)。彭加木认为“家睦”只是希望家庭和睦，着眼于小家，太狭隘了；他要跳出小家庭(xiǎojiātíng)，为边疆“添草加木”。
那一年的秋天(qiūtiān)，彭加木第一次来到乌鲁木齐。当时(dāngshí)新疆的科研事业只是有了一点点萌芽，而在生物化学研究方面几乎是一个空白。一到新疆，彭加木就帮助当地筹建了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。然而，这个豪情万丈的垦荒者，却(què)突然(tūrán)遭受了一个重大打击。
1957年初，彭加木突然被查出患有纵隔障恶性肿瘤，返回上海治疗。以当时的(de)医疗条件，医生们(men)根据有限的医学文献和病例判断，彭加木最多只能活(huó)两年。
祸不单行(huòbùdānxíng)的是，在住院期间，彭加木又被查出还患有另一种恶性肿瘤——网状(wǎngzhuàng)细胞淋巴瘤，患这种病一般只能活几个月。
等于是被(bèi)判了死刑的彭加木却(què)没有被病魔打倒，一年以后(yǐhòu)，他竟然奇迹般地康复了。虽然医生严令禁止他离开上海，但是彭加木刚一出院就接二连三地要求“放虎归山”，回到新疆去工作。
1958年的春天，一个险些被癌症夺去生命的人，又(yòu)踏上(tàshàng)了西行的旅程，彭加木与罗布泊也从此正式结缘。
彭加木在新疆工作期间，一共有过四次对(duì)新疆地区的大规模考察(kǎochá)。这些考察包括人文、地理、生物、矿产资源、文物古籍、风土民情等。
1959年，彭加木曾到过(guò)罗布泊北部地区，采集过土壤标本。经过化验，他发现此地土壤中的钾含量非常高。1964年，他对流入罗布泊的孔雀河、塔里木河、车尔臣河等河流进行(jìnxíng)了综合考察(kǎochá)。参与这次考察的共有四个人，由彭加木带队，此外还有新疆化学所的两名科研工作者和一名司机(sījī)。考察从9月上旬到10月下旬，历时40多天(duōtiān)，行程(xíngchéng)近5000公里。
在对流入罗布泊的几条河的钾含量作了初步分析后，彭加木(péngjiāmù)得出一个(yígè)重要的结论——罗布泊极有可能蕴藏巨大储量的钾盐。
钾盐(jiǎyán)是农用钾肥的生产原料，在我国属大宗紧缺矿种，中国境内可溶性钾盐资源严重不足(yánzhòngbùzú)，需要大量进口。
彭加木同时(tóngshí)判断，在罗布泊的盐层中，还含有宝贵的原料，比如制造(zhìzào)(zhìzào)飞机所需的镁(měi)，稀有金属锂等。另外，那里还可能有重水资源。重水是重要的中子减速器，无论是建造原子能反应堆还是制造原子弹都会用到它，此外，它还是制造氢弹的原料，属于重要的战略资源。
从上世纪50年代以来，我国在钾盐勘查方面投入大量的(de)人力(rénlì)和(hé)经费，除了在柴达木盆地取得重大突破外，其它地区成果甚微(shènwēi)，以致出现了中国“无钾论”的看法。中国是否能再找到大型钾盐矿床，一直是科学界关注的焦点。
那次考察中，在塔里木河下游，彭加木发现河水(héshuǐ)的钾含量在逐渐增加。他根据气象资料推算出河水的流量(liúliàng)，并从河水的流量数据推算出河流搬运钾元素的大约(yuē)值，由此估算出罗布泊(luóbùpō)每年会积聚约75万吨钾，可能还含有其他稀有金属和重水等资源。
夏训诚说，彭加木是第一个提出罗布泊有钾盐矿的(de)人。如果罗布泊果真(guǒzhēn)富集钾盐矿，这里就不再是人迹罕至的荒漠，而是一个巨大的“聚宝盆(jùbǎopén)”。
在新疆进行这一次考察时，彭加木39岁，在罗布泊寻找钾盐矿成为了他对这片神秘区域最初的研究目标。遗憾(yíhàn)的是(shì)，由于“文革”的影响，他对罗布泊的研究计划也不得不(bùdébù)搁浅了十余年。
“地球之耳”的神秘(shénmì)大门(dàmén)对彭加木再次打开的时候，他已经54岁了。对一个(yígè)科学家来说，这个年龄还算年轻。然而，重新走进这道大门仅仅一年时间，彭加木的生命戛然而止。
1979年的冬天，刚刚率领科学考察队从天山最高峰——托木尔峰归来的夏训诚，突然接到新疆(xīnjiāng)考古所副所长穆舜英(mùshùnyīng)打来的电话。
穆舜英在电话中说(zhōngshuō)，由中日联合组成(zǔchéng)的《丝绸之路》摄制组即将来新疆，在罗布泊(luóbùpō)附近进行实地拍摄。夏训诚被聘请为“顾问”，要组成一个“先遣队”进入罗布泊打个前站。
罗布泊在上世纪60年代被列为军事禁区，又(yòu)因“文革”的关系，此地的科学考察一直处于停滞(tíngzhì)状态。对夏训诚来说，能够(nénggòu)再次进入罗布泊就像是“圆梦”一样，兴奋之余，他突然想到了老朋友彭加木。
致力于沙漠治理的夏训诚(xiàxùnchéng)从上世纪50年代起就一直在新疆进行考察和研究，因(yīn)工作关系与彭加木结识多年，“我知道他一直想去(qù)罗布泊找钾盐，这个机会千载难逢。”夏训诚说。
于是，他把(bǎ)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告诉了(le)彭加木，彭加木当时竟高兴得跳了起来，连说“太好了”。夏训诚(xiàxùnchéng)现在仍然记得，彭加木当时像孩子一样握着(zhe)他的手，一直恳求他帮忙，与有关单位联系参加这次考察。
夏训诚(xiàxùnchéng)回忆，当时联系的(de)过程颇为复杂，罗布泊毕竟是几十年的军事禁区。“据(jù)我了解，《丝绸之路》摄制组此行进入罗布泊，是邓小平同志亲自批准的。”最终，执着的彭加木还是得到了这次进入罗布泊的机会(jīhuì)。
“先遣队(xiānqiǎnduì)”不是一个严格的(de)科学考察的组织，但是每一个队员都有自己心里的“小算盘”，作为地理工作者，夏训诚关注罗布泊的自然环境变迁情况；而对于彭加木(péngjiāmù)来说(láishuō)，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延续上世纪60年代未完成的考察计划，在罗布泊寻找钾盐。
这是自上世纪(shìjì)60年代以来，罗布泊地区(dìqū)第一次向非军事人员开放。20余天的时间里，6辆(liàng)吉普车组成的车队穿过了沉寂的荒原，穿过楼兰古城和白龙堆雅丹，在完成了几次横向与纵向穿插罗布泊西部的考察(kǎochá)后，“先遣队”成功地回到了乌鲁木齐的基地。
在离开基地的前一天，彭加木向夏训诚提议，由他俩牵头，上书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建议正式(zhèngshì)组建考察队，对(duì)罗布泊(luóbùpō)进行全面的综合考察。
彭加木此时提出考察(kǎochá)计划，已不仅仅为了他寻找已久的钾盐矿。一个多世纪(shìjì)以来，俄国人、瑞典人、日本人一次(yīcì)一次来到罗布泊考察、探险，写出了许多(xǔduō)关于罗布泊的文章，以至于国外竟有一种言论：“罗布泊在中国，而罗布泊的研究在外国”。彭加木向夏训诚表示(biǎoshì)，要夺回中国科学家在罗布泊的发言权。
几天(jǐtiān)以后，彭加木正式调任中国科学院(zhōngguókēxuéyuàn)新疆分院副院长，这无疑对组建罗布泊考察队起到了积极的作用。
1980年初，通过各方面的努力，中国科学院新疆(xīnjiāng)分院正式下达了成立罗布泊科学考察队(kǎocháduì)的文件，并决定由彭加木(péngjiāmù)担任队长，夏训诚担任副队长。
彭加木心中多年的夙愿，即将达成(dáchéng)。
根据计划，这次对(duì)罗布泊的(de)综合考察分三次进行。1980年的第一次考察主要(zhǔyào)是路线考察，时间定在1980年的5、6月间，第二年再进行后两次考察。
“第一次考察之所以定在这个月份，是因为这时正是沙漠荒原风沙季节和酷热季节的‘空档’。”夏训诚说。但是他认为当时的计划并不(bù)周全(zhōuquán)，“我们当时不知道，实际上罗布泊地区并没有这种‘空档’，或者说很(hěn)短促(duǎncù)。”
在制定计划的(de)同时，考察队正式开始“招兵买马”。夏训诚主持组建队伍的工作，他从新疆(xīnjiāng)分院的好几个(hǎojǐgè)部门抽调了6名专业人员和3名司机、一名后勤，这十位同志组成了一支罗布泊科学考察队。
5月3日，由彭加木率队，罗布泊科学考察队从乌鲁木齐出发，正式向罗布泊进发了(le)。因为在出发前突然接到去美国考察的(de)通知，夏训诚遗憾(yíhàn)地错过了参加第一次路线考察的机会。
夏训诚(xiàxùnchéng)直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，建议组建考察队时，彭加木曾悲愤地说：“我不(bù)希望在罗布泊(luóbùpō)全是外国人留下的足迹，作为一个中国人，我就觉得应该把自己的骨头埋在罗布泊，使它的土壤多一点(duōyìdiǎn)中国的有机质！”
这不是一句玩笑，而是彭加木的真实想法。如果说科学(kēxué)探索总需要牺牲，他是在进入罗布泊(luóbùpō)之前，就已经作好了牺牲准备的。
夏训诚万万没有想到，仅仅一个多月以后(yǐhòu)，彭加木的话一语成谶。
作为对罗布泊的第一次深入性考察，彭加木的计划是十分(shífēn)大胆的。
他打算率队从北至南，纵穿罗布泊。在他看来(kànlái)，只有(zhǐyǒu)纵穿罗布泊，才能弄清这个神秘之地的真实面目。
但是，第一次纵穿并未成功(chénggōng)。彭加木(péngjiāmù)在日记中写道：“我们在5月9日开始进入湖区，有一个七人探路小分队，自北往南纵贯罗布泊湖底。湖表面已(yǐ)没有(méiyǒu)水，有些地面松软陷车，有些地面则比较平整。汽车车胎由于锋利的盐晶块切割，损耗过大，无法继续前进。”
那天(nàtiān)晚上，考察队只能原地宿营。因为当时所带的汽油(yóu)和水都消耗了不少，彭加木只得决定原路返回，重新补充油、水之后再度前进。
湖底的盐晶块是(shì)前进的极大阻碍，最终用来给考察队开路的，竟然是队员们手中十几磅重(bàngzhòng)的大铁锤(tiěchuí)。这个方法也是彭加木提出的，最初遭到队员们的一致反对，大家认为在罗布泊湖(luóbùpōhú)底用铁锤人工开路简直是天方夜谭。
事实证明，彭加木的(de)意见是正确的。5月30日，考察队重新出发，又一次到了这个地区，大家拿着铁锤下车，一锤一锤地把车轮前的盐晶块砸碎。汽车颠簸前行，直到(zhídào)他们找到了古河道的入湖口，路(lù)才一下子平顺了起来，盐晶块对车行的阻碍(zǔài)得以解除。
汽车沿着古(gǔ)河道走了两天，终于完成了纵贯罗布泊(luóbùpō)的(de)计划。沿途，考察队进行了简单的地质勘探，彭加木(péngjiāmù)凿开盐壳，从下面瓦蓝色的沙层中取出一个水样，兴奋地对大家说：“这里可能有‘重水’！”能够在地域(dìyù)广阔的罗布泊找到重水资源，这无疑是对中国核物理工业发展的一个巨大贡献。
彭加木曾这样评价此次纵穿罗布泊的经历：“此次胜利的穿越盐壳地带，自北而南纵贯罗布泊干涸(gānhé)湖底(húdǐ)成功，是一个很大的收获，这是前所未有的，对罗布泊洼地中心区域已经有了(le)一些(yīxiē)了解，可算得是敲开了罗布泊的大门。”
考察队在6月5日到达了(le)考察的最后一站——米兰农场。
进入米兰(mǐlán)农场以后，考察队的(de)队员们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。按原定的方案，在米兰农场休息几天后考察队就可以启程回乌鲁木齐了。
就在此时，彭加木突然向队员们提出(tíchū)了“东进计划”。
这次考察原(yuán)计划到7月3日结束，还有近一个月时间。彭加木建议暂不回(zànbùhuí)乌鲁木齐，利用剩下的(de)这些时间一鼓作气完成对整个罗布泊地区的考察。
1979年冬天，彭加木作为纪录片《丝绸之路》的“先遣队”成员之一，曾完成了(le)对罗布泊西部的考察，这次，考察队又(yòu)从罗布泊的中部纵穿(zòngchuān)而过，他计划在余下一个月的时间里，沿罗布泊东部北上，穿过疏(shū)流河直至敦煌，完成对罗布泊地区的全面考察，最后再(zài)回乌鲁木齐。
虽然队员们已经非常(fēicháng)疲惫，但最终大家还是决定采纳彭加木的建议。
彭加木通过电报向中科院新疆分院汇报请求批准。新疆分院接到电报后，经研究同意他们的计划，但一再嘱咐，一定(yídìng)要注意安全(zhùyìānquán)，有情况(qíngkuàng)及时与基地联系。
在准备出发，装汽油(qìyóu)和水的时候，彭加木提议可以多装一桶汽油，少装一桶水。原因是从地图(dìtú)上看，到(dào)了(le)库木库都克这个地方有水井，可以在这个地方补充水源。根据路程计算，到库木库都克只有400多公里，最多两天即可赶到。
然而，在这一段路上，考察队却(què)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麻烦。
6月11日，考察队一早(yīzǎo)从米兰出发，一直赶路到天黑。十几个(jǐgè)小时，车子只走了58公里，还不到计划行程的(de)一半。一路都(dōu)是(shì)松软的沙石地，三辆车不是这辆陷进了泥坑，就是那辆困在了沙窝子，有时候几个小时才能把一辆车从泥坑里弄出来，此后的几天里也都是如此，结果，本来预计两天的路程考察队走了整整6天。
6月16日下午6时左右(zuǒyòu)，考察队终于(zhōngyú)赶到了库木库都克，此时大家都已是筋疲力尽，却不得不再次外出(wàichū)——由于行程被耽搁，出发时带的汽油和水此时都快要消耗殆尽了。
“库木库都克”是维吾尔语(wéiwúěryǔ)“沙井”的意思。从考察队带的那张地图看，这里确实标有水井。考察队支好帐篷，休息了(le)一会儿，便立刻出发(chūfā)去找水。
让彭加木和(hé)队员们大为失望的是，从下午找到晚上，这片茫茫的沙漠中根本没有水井的踪影。眼下，所剩的汽油只能供三辆车(chē)行驶几十公里；水，则只剩下一汽油桶，且(qiě)已变质，难以饮用。
没有水和汽油，考察队员们即刻就面临生命危险，几乎(jīhū)陷入绝境的考察队决定向部队紧急(jǐnjí)求助。
6月16日晚上10时10分，彭加木亲自起草了(le)发给部队的告急电报：“我们已到达了库木库都(dōu)克以西大约十公里。我们缺油和水，请求紧急支援油、水各500公斤，现有(xiànyǒu)的水只能维持到18日。”
电报发出后，正在大家焦急等待回复(huífù)的时候，彭加木提出了(le)新的建议。
一向节俭的彭加木(péngjiāmù)认为，用直升机(zhíshēngjī)运水太贵了。直升机飞行一小时，在那个年代要花2000多(duō)块钱，从驻军基地到宿营地，来回要飞好几个小时。他建议大家自力更生，尽量自己找水。
不久前，他和(hé)别人闲聊中听说(tīngshuō)，年初的时候《丝绸之路》摄制组曾经在“八一泉”加过水。“八一泉”位于疏流河(liúhé)故道北岸，在库木库都克东北约30公里处。
所以，彭加木建议开车再往东面去找一次水井，但是这个建议遭到(zāodào)了队员们的(de)全体反对。大家计算了一下(yīxià)，这一路线要用掉大概半桶汽油(qìyóu)，大家一致认为不能再消耗本已不多的汽油，应该等与部队联系上以后，再作打算。
第二天上午11点半，考察队收到了部队(bùduì)发来的(de)电报：“飞机18日到库木库都克送水，你们不要动，原地待命。”
接到电报，大家(dàjiā)都很兴奋。队员汪文先想把(bǎ)这一喜讯告诉彭加木，他拿着电文走出帐篷，却没有看到彭加木的身影。
他以为彭加木只是去(qù)附近解手了，于是又回帐篷(zhàngpéng)等待。一个小时后还未见彭加木回来，大家方感觉有些不妙了。
此时，司机王万轩走出帐篷(zhàngpéng)，到汽车上去取衣服。他突然发现右边的座位上有一张摊开的地图(dìtú)。这张地图是全队唯一一张地形图，彭加木一路上一直(yìzhí)坐在这个位置，他是从不把这张地图随意丢放的。
王万轩把地图拿起收好，突见地图下面有(yǒu)一张纸条，上面写道：
“我往东去找水井(shuǐjǐng)。彭，17／6 10：30”
彭加木失踪前留下的最后一张字条(zìtiáo)。
纸条显然是这天上午写下的(de)，日期(rìqī)上的“17”日还是“16”日改写的，大概是彭加木曾经一时写错了日期。此时大家才发现，彭加木的黄帆布包和那只能装两公斤水的水壶(shuǐhú)也不见了。
队员们怎么也(yě)想不到，这张字条(zìtiáo)，竟是彭加木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。
那天下午，所有队员出动寻找(xúnzhǎo)彭加木，他们按照字条的指引(zhǐyǐn)向东寻，沿着彭加木那双42号翻毛皮靴(píxuē)在沙地中留下的脚印走了(le)将近8公里，都不见他的踪影。脚印却最终消失在盐壳地的边缘，搜寻一下子失去了方向。
为了跟部队及时电报联系，队员们只得(zhǐde)在晚上10点回到了营地，大家在营地里燃起篝火，把吉普车(chē)开到最高处，向东方开亮了车前大灯，并每隔一小时向空中发射(fāshè)一次信号弹。
队员们希望，彭加木可以循着亮光，找到营地(yíngdì)的方向。
然而，彭加木消瘦的身影再也没有(méiyǒu)出现在队员们的视线中。
6月18日凌晨两点(liǎngdiǎn)，考察队正式发出电报：彭加木走失(zǒushī)，下落不明。
此时，距离(jùlí)彭加木失踪已经过去了16个小时。
18日中午，直升机载着500公斤水找到(zhǎodào)了考察队的露营地，队员们(men)获救了。第二天，部队又给(gěi)他们送来三桶汽油。但是，经过队员们持续十几个小时的寻找，没有任何结果。
搜寻中唯一的(de)(de)(de)突破，是在一片(yīpiàn)岩石间发现了一张椰子奶油糖的糖纸，旁边还有人坐过的痕迹。队友们知道，这个牌子的奶油糖是彭加木随身携带的，但是沿着旁边的脚印追踪了几十公里后，脚印又在盐壳边缘消失了。
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于6月18日下午6点得到了(le)彭加木失踪的消息。晚上12点，副(fù)院长陈善明带着两名干部，由两个司机轮流开车连夜往马兰基地赶。19日早晨7点一到基地，他就会同基地的几位领导组成了救援(jiùyuán)(jiùyuán)领导小组，组织对彭加木的救援工作。
一个大规模的(de)寻找彭加木的战役拉开了帷幕。
根据夏训诚的回忆，当年(dāngnián)较大规模的寻找，一共有四次。
第一次寻找是在彭加木刚失踪时，6月18日到19日，队员(duìyuán)们在宿营地周围进行了搜寻(sōuxún)。
第二次寻找是在6月20日到26日，在收到呼救讯号(xùnhào)后，当地部队和科考队员出动136人次，空军出动9架直升机、三架“安(ān)-2”型飞机(xíngfēijī)，在出事地点东西50公里范围内进行地毯式低空搜寻。
第三次寻找是在7月(yuè)7日到8月2日，117人，48辆车，29架次(jiàcì)飞机，搜索面积达到4000多平方公里。
“我参加的(de)就是(jiùshì)第三次搜寻，当时公安人员还特意带着六条(liùtiáo)警犬赶到了罗布泊。”夏训诚说，可惜因为当地天气太热，警犬也丧失了嗅觉，并没有找到彭加木的踪迹。
就在人们对彭加木(péngjiāmù)的生还已经基本丧失了(le)希望的时候，一家香港媒体竟然曝出新闻：失踪的彭加木在美国出现了。
彭加木失踪地(dì)纪念碑前的纪念。
1980年10月11日，香港《中报》在(zài)头版头条的位置刊载了一则奇闻(qíwén)。
文中称，当年9月14日下午7时许，一个名叫周光磊的(de)“中国留美学者”和几名朋友在(zài)华盛顿的一家饭馆(fànguǎn)吃饭的时候，竟然看见了在罗布泊失踪半年之久的著名科学家——彭加木。
这篇写(xiě)得有鼻子有眼的“奇闻”立刻(lìkè)引起海内外一片哗然。为了澄清事实，新华社记者专门就此事进行(jìnxíng)了调查，彭加木的夫人夏叔芳明确表示，她和彭加木从来就不认识周光磊这个人。
新华社记者的(de)调查虽然揭穿了所谓“周光磊”编造的谎言，但关于彭加木失踪的原因，一时间出现了很多以讹传讹的坊间(fāngjiān)版本。
当时流传最广的，是(shì)说彭加木从罗布泊秘密逃亡美国或者苏联。
在夏训诚(xiàxùnchéng)看来，这样的说法完全是无稽之谈，“营地附近都(dōu)有军事雷达，怎么可能美国或者苏联的飞机把他接走，我们的部队能不(bù)发现？”
在《追寻彭加木》一书中，叶永烈回忆，当年年底(niándǐ)由国家组织的第四次对彭加木的搜寻，在某种意义上也(yě)有澄清流言的目的，如果能够找到彭加木的遗体，就能够击破别有用心(biéyǒuyòngxīn)的人(rén)对他失踪原因的各种荒诞猜测。
但是(dànshì)，第四次搜寻仍然无功而返。
在第四次大规模搜寻结束后，国务院批准了中国科学院对彭加木善后处理的安排：在彭加木失踪(shīzōng)的库木库都克建立一个(yígè)永久性的标志；授予他革命烈士称号；在上海龙华(lónghuá)革命公墓隆重举行彭加木追悼会。
55岁的彭加木就这样永远消失(xiāoshī)在罗布荒原，成为了墓碑(mùbēi)上的一个名字。
此后数年，坊间一再流出关于他失踪的(de)各种传闻，甚至曾有人怀疑彭加木是因找水跟队友起了争执，被人杀害。作为考察队的副队长(fùduìzhǎng)，夏训诚虽然没有亲见失踪事件(shìjiàn)的发生，但他觉得这种(zhèzhǒng)猜测实在太过恶毒。
他认为，彭加木失踪的原因，最大的可能性(kěnéngxìng)有两种。
其一，彭加木只身外出(wàichū)后迷路，被流沙掩埋。根据(gēnjù)当时的天气(tiānqì)记录，6月16日晚到17日上午，当地刮了一场8-10级的大风，黄沙滚动，天昏地暗。
其二，彭加木在雅丹土包阴面休息时，被坍塌的松土掩埋。在库木库都(dōu)克(kè)附近地区，分布着数百个大小不等、高低不一的雅丹土包，这些雅丹土包由比较坚硬的黏土层和疏松的细沙层构成，一刮大风，沙层极易坍塌，把人(rén)埋到底下(xià)。
但这也仅仅是推测而已。从彭加木失踪一直到(dào)今天(jīntiān)，人们其实从未停止对他的(de)寻找，不断有人在罗布沙漠中找到疑似彭加木的“干尸”，但是至今，没有任何一具能够确定是彭加木本人。
几十年间，人们一遍一遍用红色的油漆，重新填涂他纪念碑(jìniànbēi)上被风沙腐蚀(fǔshí)掉色的碑文。人们永远不会忘记，彭加木曾用生命开启了中国(zhōngguó)科学界对神秘罗布泊的探寻。
彭加木带领考察队进行的那次成功的考察，为后来的第二、第三次综合考察打下了重要基础，中国(zhōngguó)科学家终于逐渐夺回(duóhuí)了罗布泊研究的发言权，改变了“罗布泊研究在国外”的被动局面。此外，根据他当年提出的关于钾盐(jiǎyán)的观点，数十年后，中国科学家经过大量努力，果然在罗布泊发现了超大型钾盐矿床(kuàngchuáng)，查明的钾盐储量超过(chāoguò)了2.5亿吨(yìdūn)，彻底摘掉了中国“无钾”的帽子。
直至今日，彭加木仍旧(réngjiù)身埋在茫茫(mángmáng)沙海里。罗布荒原可以掩埋一个人的身体，却无法掩埋他带给人们的感动和(hé)激励：那种一往无前、不惧牺牲的科学精神，永远是指引人类文明进步的力量。
本文首发于《北京日(rì)报》2017年3月7日
原标题(biāotí)：沙海迷途——彭加木失踪之谜
来源：北京日报纪事(jìshì)微信公众号
相关推荐
评论列表
暂无评论，快抢沙发吧~
欢迎 你 发表评论: